冷希瑞渾身的怒氣忽然沒有了,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好,我退位。」在他看來,王位落在冷文冀的手裡總比落在靳修溟的手裡好。
靳修溟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是他心中的結,是他這輩子的宿敵,若非他的存在,父親不會無視他的存在,也不會被母親當做工具打磨。
冷文冀雖然是跟靳修溟一起的,但好歹不是靳修溟本人,而且他相信,等到冷文冀真的坐上那個位置了,心態就會變了。
沒有人是不貪戀權勢的,尤其是已經得到過的人,到時候他就坐等著看著兩人如何自相殘殺。
冷文冀溫潤一笑,「多謝大哥成全,我相信這是你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
冷希瑞冷哼一聲,咬牙切齒,「老二,你真的以為自己能穩坐那個位置?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怕不到一年就要為他人做嫁衣了吧?」
冷文冀神情不變,依舊是溫潤的模樣:「大哥,你竟然還有閑心操心這個?其實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若非景瑞不肯坐,我根本不想坐上去,別說是一年後,哪怕是現在,只要景瑞想要,這個位置隨時都是他的,我心甘情願。」
冷希瑞黑臉:「我們都是一個爹生父母養的,我自認從小到大也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麼偏偏跟老四這麼親近,他有將我們當做兄弟嗎?你看看他是怎麼對待老三的,說打就打,說殺就殺,老三當初遠走海外,也是他的手筆,你就不怕他到時候反咬你一口?」
冷文冀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大哥,有一點我要指正你,當初老三遠走海外,可是被母親和你逼的,別說是老三,當初景瑞受的苦還少嗎?冷景瑞這個名字為什麼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原因不用我說了吧?」
冷希瑞神情微僵,被人這樣揭了老底,確實有些不自在。
「當初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多說無益。」冷希瑞板著臉說道,「你還不如多操心你自己的未來吧,他冷景瑞有本事將我們這些兄弟一個個除掉,自然也不差你一個,尤其是你還是個病秧子。」
「多謝大哥關心,雖然景瑞確實不將你們當兄弟,但我確實是他的二哥,這一點,你即便是挑撥,也是沒用的。」冷文冀輕聲說道,不急不緩的語氣,卻能讓人聽出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靳修溟對他如何,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說的明白的,或許在外人看來,靳修溟對他與對其他兄弟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不冷不熱的,可是冷文冀知道,靳修溟是將他放在心上的,最直接的證明就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能撐這麼多年,都是因為靳修溟暗地裡在幫他找各種專家,配合各種治療,就連李老也是靳修溟千辛萬苦給他找回來的,這個弟弟給了他一直渴望的親情,而這些,卻不需要說給外人知道,尤其是眼前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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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希瑞神情複雜,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老二就那麼心甘情願地幫靳修溟做事呢,即便是棋子都無所謂,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老二,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冷文冀失笑,搖頭:「你不明白的,也不用明白。」
「我都打算退位了,作為一個失敗者,難道你就不能滿足我最後的好奇心嗎?」
「你真的想知道?」
「是,我想知道,我死也要死個瞑目。」
冷文冀神情漸漸變了,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大哥,你知道我的身體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冷希瑞眼神微閃,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心虛,「這是你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先天不足。這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是啊,十歲之前確實是這樣,先天不足,無論用了多少的好葯,看了多少的專家都是一樣的結論,但他們也說了,只要好生養著,我能平安到老,可是為什麼十歲之後我忽然就變成了醫生口中活不過二十八歲的短命鬼了呢?」
「那是因為你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傷了根本。」冷希瑞的眼神飄了飄,就連聲音都發虛。
「看來你也知道我十歲那年生的那一場病另有原因吧,或者說你根本就是其中的參與者?」
「你胡說什麼,當年我才幾歲?」冷希瑞大聲反駁,當年他也不過就是十二歲而已,能知道什麼,只不過後來無意中知道了一些秘密,猜到了一些事情而已,但那件事確實跟他沒什麼關係。
「不重要了,你是知情者還是參與者,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你想問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為景瑞做任何事,那是因為那一場綁架案中,我們都虧欠了他,你、我,都是。而他明知道,卻不曾怪我,甚至還為了我的病東奔西跑。」
冷文冀的眼底有水光,當年往事,說起來都是各種傷痛,對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傷痛,小五的死就是整件事情的導火索。
「大哥,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想獲得別人的真心,就要拿自己的真心去換,你一邊想別人為你全心全意地付出,一邊自己什麼都不願意付出,哪裡有人願意真心對你?」
「說到底,還不是你們根本不將我當兄弟!若你們將我當兄弟,我會疏遠你們嗎?我會在登位後想著去將老四驅逐嗎?」
冷文冀搖頭,「你還是這樣,大哥,你永遠都是這樣的自私,就跟母親一模一樣,你不愧是母親最疼愛的孩子,繼承了她的xin格,只是可惜了,你只繼承了她的自私,卻不足她十分之一的心狠,不然我跟景瑞根本沒有機會。」
「好了,大哥,時間不多了,簽字吧,我已經安排好了新聞發布會,就在明天上午九點,等你簽完字,你就可以宣布退位了,我會對外宣稱你是生病,需要長時間的靜養,無法勝任現在的工作,給你最後的體面,也算是全了一場我們的兄弟情分。」
冷希瑞一臉嘲諷地看著他,「你倒是考慮周到。」
冷文冀笑而不語。
冷希瑞拿起筆,翻到文件的最後一頁,看著最後面的簽名處,遲遲無法下筆,他不甘,怎麼就這樣敗了呢,明明他都已經是夏國的國王了,他是夏國實際掌權者,為什麼就這樣失敗了呢?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大哥,不要掙扎了,你知道的,你現在已經是孤立無援,你的那些心腹,已經沒用了,都是廢子,自身難保,你現在的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冷希瑞一咬牙,在文件上籤了字,將筆一扔,冷冷地看著他,「現在你滿意了嗎?」
冷文冀笑笑,示意寬叔將文件收好。
「大哥,距離天亮還有十幾個小時,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會有人接你,新聞發布會上,你應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中都已經清楚了吧?」
「你就不怕我在新聞發布會上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說出你們的陰謀?」
冷文冀淡淡一笑:「我既然敢讓你上去,自然就不怕你說,你可以試試,等你試過之後就知道後面在等著你的是什麼了,只是我怕到時候你連體面離開的機會都沒有了。」
冷希瑞臉色鐵青,拳頭握得死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將這個老二掐死,「做兄弟做到你這份上,也是我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這正是我想送給大哥你的話,明天見,我的好大哥。」
寬叔扶著冷文冀慢慢朝門外走去,無視身後那道要殺人的目光。
走出冷希瑞的家,冷文冀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嗓音有些飄忽:「寬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太狠了?」
寬叔心疼,勸道:「少爺,這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在王室,本來就無可選擇,現在這種方式已經是最平和的了。」夏國歷代王朝更替,哪一次不是手染鮮血?
這一刻,冷文冀的心中生出無限的悲涼,低聲說道:「其實若非大哥對我和景瑞忌憚太深,怕他日後坐穩了會拿景瑞開刀,其實我並不願採取這樣的方式,那個位置,或許在外人看來,是塊香餑餑,但我和景瑞並不在意。」
寬叔知道這是他的心裡話,他的少爺從來都是與世無爭的一個人,他有才,也有能力,但他不貪戀權勢,這樣的人,生在王室,其實是一種悲哀,尤其他還沒有一個好的身體。
「少爺,別想這麼多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冷文冀輕笑,點頭:「也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回頭路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咬牙走下去了,只希望景瑞的孩子能早日出生,這樣我也能早點卸下肩上的擔子,怕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寬叔臉色一變:「少爺,不要說這樣的話,李老不是說了嗎,你的身體是能調養好的。」只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而已。
冷文冀見他緊張的樣子,笑了笑,安慰道:「好了,我不說了,先回去吧,我也累了,明天還有一場硬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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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換真心,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都是如此,只有誠心對待別人,別人才會誠心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