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自古套路
或許還有別的人也聞到了那細微且難以嗅到的味道，但是大多數人因爲陷入哭泣之中，所以就算有所察覺，也幷沒有在意。
要上臺的人太多了，就算那些幷沒有直接從絕境裡被拯救過來的人，也都願意說一說，或者是因爲她的發明得到了利益，或者是因爲她的某次措施得到了上升的機會，或者僅僅是某次得到了她的安慰。
不少人其實也都參加過葬禮，但是那樣的葬禮上，大家說的話往往不可能太長，這一部分是因爲語言表達能力，一方面也是因爲大多數人的一生，似乎也幷沒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
而這一次，大家傾訴的漁網如此强烈，從早上甚至一直說到中午，而且想要說話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但是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却出現在了臺上。
一個女人，極老，依照傳統，臉上依然用青色的塗料勾勒出種種圖案，她雖然很老，但是還是鼓著勁頭說道：「女神使者對我們從不說謊。她說讓我們吃飽，我們就吃飽了，讓我們穿暖，我們就穿暖了，大家都說，我們要相信她，遵從她的話那樣過下去啊。」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話，但是站在靠近土台的幾個人的眉頭却都皺了起來，他們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老人接下來會說哪些內容。
「女神使者說，我們這些部落就是來這裡學東西的，要是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我們來到這裡之前，她也曾經跟我說過，部落的事情，還得部落首領來看管，這些難道我們不應該遵照去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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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沒有阻止，十幾個人也將這樣的話一五一十的大聲轉述了出來。
其實，她說的確實是有的。當初爲了吸引大家都搬到山谷來，羅琦確實做出了一些私下裡的溝通和承諾，但是到了山谷以後，她就通過分工制度和山谷的管理模式，大幅度的削减了首領們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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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只適合在暗地裡操作，而無法宣之於口，公開在山谷裡嚷嚷。
不得不說，集思廣益之下，他們確實還找到了一條站得住脚的理由，正大光明的對不願意聽話的人施加壓力。
但是既然水鹿他們敢讓大家登上土台，自然也就設想過很多情况。
火石面色凝重的走上台，她幷沒有否認對方的話：「是的，女神使者是這樣說的。」
對於鬥爭經驗比較缺乏的人來說，這一句話對他們的打擊太大，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凄惶無助的神情來：
難道他們做錯了嗎？
「但是，」火石繼續說了下去：「我們承認一個部落有搬出山谷的權力，但是需要這個部落所有人都同意，幷且答應不能將女神使者傳授的技術和知識傳給那些不信仰女神的人。」
「同樣，部落的首領確實可以管理部落中的人，但是這個首領却是要部落的人都喜愛尊崇幷且推選出來的，然後在神前得到了同意，這樣才是真正的首領。」
她大聲的對著下面的人喊：「這些難道是錯誤的嗎？」
「不是！」峰迴路轉，大家的情緒被完全的點燃了，他們發出的聲音簡直可以震動山谷。
而那些微妙的反對稀少且薄弱，根本連一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你們願意守護著山谷嗎？守護著女神使者給我們帶來的一切嗎？」
「願意！我們願意！」聲浪一波接著一波。
「你們願意繼續互相幫助，一起生活嗎？」
「願意！」
「你們願意選出你們信賴的人擔當首領，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嗎？」
「願意！」
他們流著泪，拍著手，發出的聲音在天地之間飄蕩。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靠在土台這邊的浣三，大約是因爲大多數時間在外面捕捉馬匹，所以和山谷這邊算不得多麽親近，所以就算大多數人都已經被感動的熱泪盈眶血液沸騰，他還有時間到處張望，然後下意識的拍了拍伴侶樹苔的肩膀。
樹苔順著那邊望過去，呼吸突然凝滯。
越來越多的人望向了那邊，然後他們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瞪圓。
就連站在土臺上的人也都發現了不對勁，火石轉頭向著身後望過去——
身後的神殿裡，鬆油燈照的裡面亮堂堂的，壁畫上的女神的雙手裡，日月反映著銀白金黃的光芒，而在地上的木架子上，羅琦就躺在這裡，和這幾天一樣。
不，不對！
火石睜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覺得大概是這幾天哭壞了眼睛，她剛才似乎看見了羅琦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她放下手，却發現那是真的。
她的胸口起伏的頻率在加快，像是一個普通的正在陷入噩夢之中的人一樣。
這誠然古怪之極。
但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瞪大眼睛，却又一句話也不敢說，聽著耳邊傳來的咚咚心跳聲，却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生怕打斷這一切。
但是一直雪底黑斑的鳥兒却倏忽從天外落下，猛的竄進神殿，在大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收起翅膀，像是一塊石頭一樣朝著羅琦的胸口重重落下。
「呀……咦？！」一聲驚呼，卡在嗓子裡還沒發出來，却又變成了既驚且喜的聲音。
也就是猫頭鷹落下的時候，躺在木架上的羅琦一聲劇烈的咳嗽，然後緩緩的吐了一口氣，她睜開了眼睛。
「她醒了。」樹苔喃喃自語。
而越來越多的聲音也在喊著同一句話。
站在後面的人只能聽到前面傳來的聲音，故而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前面的人爲什麽突然又叫又嚷，還喊什麽她醒了之類的話。
但是下一瞬間，他們也就停止了詢問。
因爲他們，越來越多的人都抬起了頭，望向了神殿前的土臺上。
那裡站著一個剛剛從屋子裡蹣跚走出的女人。
秋日的陽光從屋檐下面投下，讓她像是籠罩在一層光圈之中。
在今天，山谷裡回蕩過很多的呼喊，但是沒有哪一次，能够比得上此刻此時。
他們的聲音讓神殿都在微微震動。
羅琦看著他們，眼前的虛擬界面上是一行行再次上漲的紅條，有些甚至在剛剛那一刹那就已經達到了滿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