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捂著不斷流血的肩膀,看著剩下的那人。
剛才她已經解決了兩個,還剩下最後一個,而此時她已經沒有子彈了,身上中了兩槍,左邊肩膀的舊傷撕裂,左半邊身子甚至已經痛到麻木,她現在根本就是強弩之末,那人的手上卻還拿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清歌的腦門。
「夜小姐,其實我們無意與你為難,你只要將U盤交出來,你就可以離開這裡。」那人看都沒看一眼同伴的屍體,只是看著清歌。
清歌眼波微微流轉,沒有開口,他們已經認定了東西就在她手中,她解釋再多也是無用,而她想要知道的不過是父親出事跟他們是否有關係。
「我可以將東西給你,但是在此之前,我有幾件事要問你。」清歌淡淡開口,即便此時她已經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她依舊站得筆直。
那人眉眼動了動,「你說。」
「我父母和姐姐是否在你們的手上?」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卻又像是清歌的幻覺,「你將盤給我,我可以告訴你你母親和姐姐的下落,至於你的父親,他確實已經死了,死在了飛機失事上。」
「消息我已經告訴你了,我要的東西呢?夜小姐,其實我這也是在幫你,那東西放在你這裡,給你帶來的不過是無盡的麻煩,但是你若是將東西交給我,那麼麻煩自然轉移到了我這裡,就就安全了,然後你還有時間去找你的母親和姐姐,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清歌淡笑,似是嘲諷,「你不告訴我我父母和我姐姐的下落,我是不會將東西交給你們的,誰也不是傻子,我父親留給我的U盤是我的籌碼,你以為我會輕易交出來?」
那人眼神一變,子彈瞬間射進了清歌的左腿上,她再也站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她的腳下匯聚了一灘鮮血,都是她的。
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再不交出東西,你的下場只會比他們更慘。」那人指了指已經死去的五個手下,眼神狠厲。
清歌低低笑開,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卻讓那人越發懊惱,他蹲下身,將要將清歌帶走,只是剛靠近清歌,就見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往他面門而來,他下意識躲開,這才發現清歌的手中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把匕首,不大,但鋒利。
清歌見一擊不成,拿著匕首的手已經再一次攻擊過去,短短時間內,兩人交手了幾十招。
那人是個練家子,身手不差,清歌若是沒有受傷前,對上這這個人贏得毫無懸念,但是此時的她,根本就是強撐,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的身上已經添了新的傷口。
她的臉色越發蒼白,手上的動作卻依舊凌厲,男人應付地也不輕鬆。
男人的手肘狠狠擊在了清歌的舊傷口上,她沒忍住,悶哼了一聲,男人瞬間明了,接下去的每一招幾乎都往清歌左肩膀的傷口上招呼。
沒多久,清歌就被男人狠狠踹在了地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被鮮血浸濕了,鮮紅的血液染在暗色的衣服上,襯得衣服的顏色更加深,空氣裡充滿了血腥味。
清歌趴在了地上,她想站起來,但已經沒有力氣了,男人的腳踩在她的手上,撚了撚,清歌咬緊牙。
「真是個硬骨頭,但是沒關係,我這人最喜歡的就是硬骨頭。」他蹲下身,一把抓住了清歌的頭髮,她的頭髮雖然短,卻不是板寸,被男人這麼一抓,頓時整個頭皮都被糾起來了。
男人迫使清歌抬頭,陰狠地看著她,「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我要的東西,不然你這張漂亮的臉蛋就保不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拿著匕首,正是清歌用來攻擊他的那把。
清歌嘴角輕揚,「你可以殺了我。」
男人冷哼一聲,「你以為我不敢,夜小姐,其實只要你死了,就沒人知道那個U盤的下落了,那麼U盤是否找到也就不重要了,你說是不是?」
清歌不吭聲。
「不過我還是希望夜小姐能交出那個U盤,畢竟這個世界上人命才是最重要的,為了一個死物賠上自己的命根本不值得,你說呢?」
清歌依舊不吭聲,那人也不著急,匕首輕輕貼著她的臉頰,劃了一刀。
清歌只感覺到臉上有微微的刺痛,她只是皺了皺眉,瞬間恢復了平靜。
男人見她這樣都不為所動,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怒氣,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清歌晃了晃腦袋,眼冒金星。
「你最好殺了我。」清歌吐出一口帶著血沫的口水,淡淡說道,語氣不狠厲,甚至透著虛弱,但眼神卻透著狠意。
男人笑了,站起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她的太陽穴,「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看你的樣子也不會將東西交出來了,那麼我就滿足你吧,送你下去陪你那死鬼老爹。」
清歌眨眨眼,心中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此時唯一想的竟然是靳修溟。
好可惜啊,再也見不到她家靳醫生了。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夜的寂靜,清歌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她剛才好像看見她家靳醫生了,能在臨死前還看見他,哪怕是幻覺,她也滿足了。
靳修溟沒想到自己趕到夜家看見的竟然是如此畫面,他目眥欲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拔槍射擊,男人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他看也不看,飛奔過去,卻不敢伸手去抱地上的那個人兒。
她躺在血泊裡,身上多處傷口還在往外淌著血,毫無生機,就像是一個破布娃娃。
他顫抖著手,輕輕將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子下,還好還好,還有呼吸,他伸手抱起她,動作輕柔得不像話,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清歌,我來了。」
冷一飛跟在他的身後,直接揮揮手,讓人將那個男人帶走,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竟然將清歌小姐傷成這樣,絕對不能讓他就這麼便宜地死了。
冷一飛跟在靳修溟的身後離開了夜家,這裡自然有人來處理。
靳修溟抱著清歌去了最近的醫院,也幸虧夜家的地理位置不錯,周邊的配套設施齊全,才不過短短十分鐘,清歌就被送進了搶救室。
靳修溟換上了手術服,冷一飛攔在他的面前,「少爺,交給其他醫生吧,您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做手術。」靳修溟自己都是滿身傷,這種狀態下給清歌做手術,他擔心兩個人都不能活著走出手術室。
靳修溟只是淡淡地掃了冷一飛一眼,冷一飛往旁邊退了一步,眼睜睜看他走進了手術室,步伐堅定。
靳修溟看著躺在手術台上,臉色幾近透明的清歌,眸光輕顫,他走到她的身邊,俯身,輕輕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清歌,我會救活你。」
他的手很涼,渾身的溫度就像是被清歌帶走了一般,手微微顫抖著,尤其是在看清了清歌身上的傷口時,那顆心像是被人挖出來,又碾碎了一般,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雙眸緊閉,呼吸微弱的清歌,吸了一口氣,「手術刀。」
他伸出手,護士將刀遞到他手中,他握住,穩如磐石。
他不再去清歌的臉,甚至忘記了躺在牀上的這人是他最愛的女人,他專註而快速地給她處理著身上的傷口。
冷一飛帶著人站在手術室門外,除了醫護人員,一概不許人靠近手術室半步。
這一等就是將近十個小時,從天黑等到天亮,隨著時間的逝去,冷一飛漸漸急了,靳修溟從暗室裡出來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東陵市,就連身上的傷口都沒好好處理,現在已經進去十個小時了,他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就在冷一飛猶豫著要不要闖進去時,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走出來的人卻不是靳修溟,而是其他醫護人員,一臉的驚慌失措。
冷一飛臉色一變,直接沖了進去,就看見靳修溟此時正躺在地上,意識全無。
「少爺。」
**
京都。
冷希瑞不可置信地看著杜君揚,「母親,冷景瑞竟然跑了?你不是說他一定跑不了的嗎?」語氣裡含著一絲不滿。
杜君揚淡淡掃了他一眼,冷希瑞頓了頓,那絲不滿頓時煙消雲散,「母親,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急聲解釋,「我擔心冷景瑞跑了之後會對我們報復。」
他們這樣對待他,換做是他,也是要報復回去的。
杜君揚也懶得跟他計較,「現在人已經跑了,再計較這個已經沒有意義,現在先把人找到是正經。但是不能大張旗鼓的找,甚至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在找他,知道嗎?」
冷希瑞點頭,這點不用杜君揚提醒他也是懂的,想了想,說道:「母親,你說他會跑到哪裡去?」
杜君揚皺眉,這也是她頭疼的地方,「應該是去Y國了。」清歌是在Y國失蹤的,按照她那個兒子對她的在乎,肯定是去找她了。
想到這裡,杜君揚只覺得更加頭疼,「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要記住,冷景瑞是自己離開的,從選舉結束之後就離開了,懂嗎?」
冷希瑞點頭,儘管對靳修溟逃走了一事依舊放心不下,但是這件事還不是最讓他頭疼的,就算靳修溟此時回來又如何,他已經是夏國的君主了,他難道想篡位不成?
「母親,陳震那個老匹夫應該怎麼辦?」冷希瑞還惦記著上次陳震沒有站在他這一邊的事情呢。
「再過段時間,找個理由將他趕出內閣,三個月後吧,你現在剛剛上任,不能太過急切。」
「好。」冷希瑞應聲,「但是這個什麼理由呢?」
杜君揚看向他,眸光含著絲絲涼意,看得冷希瑞很不自在,「希瑞,現在你已經是夏國的國王了,夏國的所有事情都由你來負責,你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找我。我遲早是要走的,你還能靠我一輩子?」
冷希瑞訕訕,「母親,我知道了。」
杜君揚擺擺手,示意他出去,等到冷希瑞離開了,她才走進了臥室,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冷景瑞應該是逃往Y國了,我需要你的幫助……別忘了,我們才是同盟,我心狠,呵呵,我若是不心狠,希瑞能坐上那個位置?」
「我需要儘快找到冷景瑞的下落,他是個隱患,找到之後不用要了他的命,畢竟是我兒子,交給我就好。」
她掛了電話,抱著手臂看著窗外的月色,寒風從開著的窗子裡吹進來,她卻並不覺得冷。
「景瑞,我真是小看你了,到底是誰在背後幫你呢?」
**
東陵市私人醫院。
靳修溟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清歌,冷一飛見他從牀上下來,連忙站起來扶了一把,「少爺,你自己傷的也不輕,先好好休息一下,清歌小姐那邊一切正常,我已經讓人去守著清歌小姐了,一有動靜就會來通知我。」
靳修溟沒有理會他,拔掉手上的針就往外走,冷一飛攔不住,只能跟在他的身後。
靳修溟去的時候清歌還在昏迷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他給清歌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已經有人給她換過葯了,身體的各項指標也很正常,微微放心,坐在了清歌的牀邊,手握著她沒有打點滴的另一只手。
清歌這次受的傷很重,可以說是傷上加傷,他要是再晚來一點,即便那人不開槍,清歌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靳修溟形容不出看見那一幕時,心中是何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也依舊是一身冷汗,他一臉後怕地盯著清歌的胸膛,她的胸膛正微微跳動著,證明她還活著。
靳修溟輕輕俯身,將臉頰貼上了她的,輕聲而溫柔地開口,「以後不能這樣嚇我了知道嗎?再有一次,我怕是要心臟病發了,到時候咱們就真的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清歌沒有任何反應,靳修溟直起身,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溫柔了眉眼。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清歌看不清面前的方向,她不知道在哪裡,又該往哪裡去,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麼熟悉,那麼溫柔,她自己辨別了一下,眼睛一亮。
「爸爸,媽媽,姐姐,你們在哪裡?」她大聲呼喊,卻無人回應,響徹在耳邊的依舊是他們的呼喚。
「清歌。」
清歌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只是前方霧氣瀰漫,她根本看不清道路,腳下是崎嶇不平的路,她跌跌撞撞,走得艱難。
終於,她看見了一扇門,她的父母和姐姐正站在門前朝她招手,她眼睛亮晶晶的,揚起一抹大大的笑,沖著他們揮揮手,加快了腳步。
「清歌。」一聲低沉磁xin的呼喚鑽進了耳中,她的腳步停了下來,是誰?是誰在叫她,那麼深情,那麼溫柔。這個聲音到底是誰?
她舉目四望,可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她什麼也沒看到,就連那扇門和父母的身影都消失了,她頓時急了,往那扇門的方向跑去。
「清歌。」又一聲響起,比剛才那一聲更溫柔,含著思念與痛苦,她的心抽疼,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清歌。」那人不斷地呼喊著她的名字,每叫一聲都讓她的心抽疼一下,她的手捂上心口,忍不住順著聲音往回走。
眼前的霧氣漸漸消散,清歌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身影,她倏地睜開了眼睛。
清歌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此時身在何處,她微微歪頭,就看見了趴在牀邊的人,正握著她的手,頭枕在胳膊上,睡得並不安穩。
她的眉眼溫柔了幾分,沒有想要叫醒他的意思,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靳醫生,還能活著見到你,真好。
靳修溟睡得不深,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驀地睜開了眼睛,就對上了一雙笑盈盈的眸子,他一愣,眼中的凌厲瞬間被溫柔取代。
「醒了?餓了沒有。」靳修溟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問道,只是開口,就發現自己嗓音沙啞地不像話。
清歌輕輕搖頭,近乎貪婪地看著他,她差一點就見不到他了。
「那先喝點水好不好?」靳修溟柔聲哄著她。
清歌微微頷首,靳修溟起身去倒了一杯水,試了一下水溫,剛好。他小心地將人扶起來,喂她喝了小半杯水就再不肯給她多喝了。
麻醉藥的藥效早就已經過了,清歌此時身上疼得厲害,但是她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就那麼微笑地看著靳修溟,靳修溟任由她看著,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
良久,清歌才緩緩開口,「我父親和我母親呢?」
靳修溟的身子有瞬間的僵硬,他笑了笑,「他們沒事。」
「我想見他們。」
「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去見他們,放心,他們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現在就想見他們。」清歌堅持。
靳修溟還想哄,就聽到清歌忽然低了頭,說道,「其實你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對不對?」
靳修溟沉默,不是的,他其實是知道夜雲霆的下落的,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能告訴清歌。
清歌見他沉默,心中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靳修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靳修溟微笑,「相信我,他們現在真的很好。」
清歌定定地看著他,跟他交握的手卻漸漸鬆開,眼神逐漸暗淡下去,「所以現在連你也要騙我了嗎?靳修溟,其實不擅長撒謊,你知道嗎?」
靳修溟苦笑,哪裡是我不擅長撒謊,而是我對你無法狠下心腸。
「清歌,你聽話,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去看他們,我保證。」
「其實他們已經出事了是不是,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他們在一扇門前等我,現在想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暗示,靳修溟,我沒有你想得那麼脆弱,你告訴我,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看著他,眼神堅定。
靳修溟知道瞞不過去了,猶豫了一瞬,終究開了口,聲音艱澀,「你父親飛機失事,遇難了,你的姐姐和你母親被姬家人帶走了。」
清歌沒聽見後面一句,縈繞在腦海中的只有靳修溟的那一句——你父親飛機失事,遇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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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這個消息不過是那些人編造出來的假象,為的就是引她上鉤,畢竟東西沒有到手,他們沒道理現在就弄死了父親。
清歌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腦袋又開始疼了,她一把抓住了靳修溟的手臂,「我父親現在在哪裡?」
靳修溟抿唇,臉色微微發白,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我父親,在哪裡?」
靳修溟站起身,直接抱起了清歌,「我現在帶你過去。」
清歌想下來,卻被靳修溟牢牢抱住,她待在他的懷裡,卻在看見靳修溟往地下一樓走時,攬著他脖子的手忽然收緊。
「靳修溟,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去了。」清歌忽然說道,嗓音裡滿是慌亂,微微顫抖。
靳修溟看著不遠處那「太平間」三個字,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好。」
他轉身,清歌又開口,「等等,你放我下來。」
靳修溟猶豫,清歌卻掙紮起來,未免她的傷口裂開,靳修溟只能放下她。
清歌一只手扶著牆壁,慢慢朝著前面挪去,明明不到三米的路上,她整整走了十分鐘。
站在太平間門口,清歌伸手握住了門把手,靳修溟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清歌,我們回去吧。」
清歌卻看也不看他,緩緩而堅定地推開了眼前的這道門,寒氣瞬間撲面而來。
偌大的太平間裡,只有一張牀,牀上放著一具屍體,蓋著白布。
清歌緩緩走過去,一瘸一拐,視線卻緊緊地盯著牀上,靳修溟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站定在牀邊,看著那白布,遲遲沒有伸手。
「靳修溟,你告訴我,躺在這裡的人不是我的父親,只要你說,我就信。」她的聲音很輕。
靳修溟沉默。
清歌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顫巍巍地伸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一個用力,將白布掀開,熟悉的面孔暴露在眼前。
腦子裡轟的一聲,瞬間變得空白,清歌的身子晃了晃,靳修溟連忙伸手扶住她,卻被清歌推開。
清歌撲過去,扯了扯嘴角,「爸爸,我回來了。」
眼淚啪嗒落在了夜雲霆的臉上。
夜雲霆的屍體是昨天夜裡靳修溟讓冷一飛從別的醫院認領回來的。他本想等清歌傷好一點再告訴她這個消息,但是現在,卻是隱瞞不住了。
他看見他的女孩伏在屍體上,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淚流不止,她的身子輕輕顫抖著,明明悲痛萬分,卻一絲聲音也沒有。
熟悉的心痛的感覺襲上心頭,靳修溟伸手,想要給她溫暖,卻又無力垂落,只能站在她的身後陪著她。
忽然,清歌臉色一白,一口血直接吐了出來,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識。
「清歌。」
夜雲霆的死給了清歌沉重的打擊,加上重傷,靳修溟將她抱回來之後她就發燒了。高燒反反覆復,三天三夜,靳修溟整整守在她的牀前三天三夜,她的體溫才逐漸恢復了正常。
第四天,清歌才清醒了過來,只是醒來後她一句話都沒說,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整個人就像是被抽空靈魂的布偶娃娃。
靳修溟給她換好葯,然後關上了病房的門,從清歌醒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裡,清歌沒有開口說一個字,甚至沒有閉上眼睛一個覺,對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沒有反應,她將自己封鎖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靳修溟輕輕抱住她,嗓音溫柔,「我今天出門的時候看見醫院裡的梅花開了,就給你摘了一支,插在花瓶裡,你看見了嗎?」他伸手拿過櫃子上的花瓶,瓷白的花瓶裡插著一束紅梅,煞是好看。
「我記得阿姨最喜歡的就是梅花。夜叔叔曾經還跟我說,其實你也喜歡梅花,只是因為跟母親鬧彆扭,所以故意表現出不喜歡的樣子,他每每看到你那樣子都覺得好笑。」
清歌的眸子動了動。
「我上一次見到夜叔叔的時候,夜叔叔跟我說,等以後我們結婚了,讓我在家裡種兩株梅花,最好一株是紅梅,一株是臘梅,因為你喜歡紅梅的艷麗,臘梅的清香。」
「夜叔叔還說你喜歡當兵,所以哪怕以後我們在一起了,我也不能阻攔你實現自己的理想,我當時聽了就笑了,跟他說,只要你願意,你可以當一輩子兵,我會在軍營裡陪著你。」
清歌的眼淚落下來。
靳修溟俯身,輕輕吻住了她的唇,只是貼著,不帶絲毫情/欲的吻,蘊含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微微退開,指腹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清歌啊,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你失去的,我都會幫你找回來,你想要的我也會幫你奪回來。」
清歌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焦距,她怔怔地看著靳修溟的臉,這才發現這個男人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裡,臉頰瘦了很大的一圈,身形越發消瘦了。
她抬手,輕輕摸上了他的臉,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她啞聲開口:「靳修溟,我沒有家了。」那麼絕望,那麼悲涼。
靳修溟只覺得心臟一陣絞痛,他抱住她,無限溫柔的嗓音,「寶寶,我就是你的家。」
清歌伏在靳修溟的懷裡,手拽著他的衣服,哭得無聲而絕望,靳修溟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沒有開口,他知道,清歌這時候不需要任何語言上的安慰。
清歌哭了很久,當天夜裡再次發起了高燒,整個人燒的臉頰通紅,渾身就像是被蒸熟的蝦一般,靳修溟試了各種辦法,才在天亮之時,將她的體溫控制住。
清歌皺著眉頭,已經陷入了昏迷,她似乎夢魘了,嘴裡一直輕聲說著什麼,他輕輕貼近她的唇,才聽見她喊的是「爸爸」。
靳修溟眸光一暗,握住她的手,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歌兒,我在。」
清歌再次恢復清醒是在當天夜裡,她睜開眼睛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靳修溟說:「靳修溟,我餓了。」
靳修溟眼睛一亮,她終於肯吃東西了,前幾天她即便是清醒的,也不願意吃東西,靳修溟只能給她注射營養液,現在她主動要求吃東西,他終於能稍稍鬆了一口氣。
冷一飛也聽到了這話,頓時就是一喜,飛速跑了出去,給清歌去買吃的。
知道她是重傷未愈,所以冷一飛只買了兩碗白粥,一碗是給靳修溟的。清歌幾天沒吃飯,他也跟著餓了幾天,短短一周的時間,人都瘦脫形了。
靳修溟一杓一杓地給清歌喂著粥,清歌沉默地喝著,喝了半碗,搖頭,靳修溟也不勉強,將她剩下的粥喝完。
清歌定定地看著靳修溟,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卻沒顧及到這個男人的情緒,此時看到他這番模樣,心中湧起了無限的內疚,「對不起。」她說。
靳修溟溫柔一笑,將她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傻瓜,你永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養傷,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好不好?」
清歌緩緩搖頭,堅定開口,「我跟你一起。」她的嗓子很疼,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刀子劃了嗓子一般。
靳修溟看著她,點點頭,「好,我們一起。」
這幾天清歌的睡眠很不好,所以靳修溟在她的葯中加入了安眠的成分,沒過多久,清歌就睡著了。
靳修溟上牀,將她輕輕地攬在自己的懷裡,抬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溫柔而憐惜地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之後的幾天,清歌對任何的治療方案都表現出了高度的配合,一改之前氣死沉沉的模樣,只是從醒來開始,她就沒有再問過一句關於夜雲霆或者清若筠、夜清筱的情況。
「今天,輕雲集團公關部對外宣布,集團新任董事長將由原總經理夜明志擔任,而前任董事長清若筠因攜款潛逃,給公司造成了巨大虧空,她名下股份都將由夜明志獲得,由此,夜明志將是輕雲集團最大的股東……」
清歌聽著電視機裡財經新聞主播不帶絲毫個人情緒的嗓音,緩緩沉了眸。
靳修溟進來時就聽見了這則新聞,他抿抿唇,隨手關了電視,將手裡的葯遞給清歌,「將葯吃了。」
清歌神情如常,接過葯,也不管苦不苦,直接往下咽,靳修溟皺眉,將水遞到她唇邊,「喝口水。」
清歌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仰頭將葯吞了下去,隨即看向他,「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再過半個月。」
「我等不了這麼久,三天,靳修溟,三天后我要出院。」
三天后正好是輕雲集團的股東大會。
靳修溟的眸光鎖定在她的臉上,良久,才開口:「好,我陪你去。」
清歌嗯了一聲,復又低下頭,這幾天她雖然已經配合治療,但是話一直都不多,有時候靳修溟跟她說十句,她也未必會回一句,更多的時候,她是坐在牀上翻看那本厚厚的相冊。
這本相冊是靳修溟回夜家拿回來的,清歌這幾天連睡覺都抱著它。
「今天天氣不錯,想不想出去走走?」靳修溟拉開了窗簾,陽光撒了滿室。
清歌看向窗外,緩緩點了頭。
她的腿受了傷,靳修溟找了一把輪椅,讓她坐在輪椅上,還細心地給她蓋了一條毯子。
東陵市地處南方,即便是冬天,依舊是滿目的蒼綠色,靳修溟推著清歌在醫院的花園裡慢慢走著,她的手上拿著一支梅花,是剛剛靳修溟摘給她的,冷一飛遠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保持著警惕,雖然這裡很安全,但也要以防萬一。
「靳修溟,你說冬天什麼時候會過去?」清歌抬頭,看著一顆柳樹,樹葉已經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蔓,在冬日的冷風中輕輕擺動。
靳修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溫聲開口,「很快就會過去的,東陵市的冬天一向短,等到了椿天,新的生命就會長出來。」
「是啊,再長出來的也不是原來的生命了。」她的情緒低沉。
「但起碼還有希望,便是新生才給人以希望。」
清歌聞言,沉默,似是思考著什麼,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想,過了片刻,她才說道:「靳修溟,我從來不曾想過我跟父母的分別會是這樣的場面。」平靜的嗓音下蘊含著深深的痛苦。
靳修溟蹲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清歌,發生的已經發生,我們能做的就是去接受,然後去尋求最好的結果,那些人,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還有你的母親跟姐姐,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清歌眼神裡的迷茫逐漸退去,變得堅定,「嗯,我一定會找到他們。」而那些在背後裡算計夜家的人,她也要將他們一一揪出來,讓他們為父親償命,為此,她將不惜一切代價。
「靳修溟,我需要一切關於姬家的資料。」
「好。」他說,溫柔卻堅定。
------題外話------
我已經能夠預見一大波刀片正在寄來的路上,我要頂著鍋蓋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