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信仰療法
有一句俗語叫做「鈍刀子割肉」,用來形容痛苦難耐。
鈍刀割肉爲什麽比快刀更疼?人的反射弧有點長,你快刀一來一去,那邊先是感覺一凉,過後才感到疼痛。換成了鈍刀子,割肉肯定不如快刀快速,這樣慢吞吞的切割,才是將痛苦拉長的原因。
而此刻躺在火石手裡的這把碎陶片,雖然已經經過了磨制,但是要從實用來講,那肯定遠遠不如一把能切肉的厨房菜刀。
更不用說,這碎陶片質地脆硬,要是用力過猛,很可能就會一折兩斷。
怎麽下「刀」,極爲考究下刀人的水平。
石洞裡的女人對下刀割肉可絕不陌生。不管是刺猬肉、青蛙肉還是蛇肉,當需要的時候,她們就可以用小石刀將肉完全的從骨頭上剝離出來,連一根肉絲都不落下。
火石當然也不例外。在水鹿受傷的這些日子裡,羅琦不止一次看到她揮舞著小石刀,輕巧的在分到的青蛙或者蛇肉上切割挑剔,不放過每一個骨頭縫裡面的肉屑。被她處理過的骨頭,骨頭和肉分成明顯的兩撥,骨頭上面一點油花兒都不見,乾淨的像是醫學實驗室裡面的骨胳標本。
當然別的石洞人雖然有這樣的本事,但是他們更喜歡用手和牙齒來啃食骨頭。火石將肉剔的那麽乾淨,是想給昏迷的水鹿喂進去。
但是這到底和切割青蛙鳥蛇骨頭上的肉不一樣,這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隔著三萬年的時間,火石也絕對不會不明白這樣的陶片割在人的身體上是什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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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緊了緊,淡褐色的肌膚上,似乎有一點晶瑩的細汗珠滲了出來。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把這些肉割掉,他就能好嗎?」
這一點,不論是羅琦還是對面的安非他命,誰都不能肯定。
就算換成了另一個時空,換成了三甲醫院專家門診,醫藥兼備的情况下,這個傷勢確實有著很高的治愈空間,但是也沒有人敢說一定就能治好。
何况是這個時空呢?沒有藥品,沒有無菌的環境,沒有專業醫生親自治療,甚至連基本的營養都很難維持供應。
不愧穿越前是醫生,安非他命對這種情况那是見的多了,立刻組織了一大套說辭:這是現在最必要的治療方法,可以……
不等她列舉出一二三,羅琦已經告訴火石了:「當然!」
話裡透著那麽一股斬釘截鐵,容不下一點猶豫:「只要將這些壞東西都割掉,水鹿就會好起來。」
火石還要說什麽,但是對面的羅琦根本容不得她猶豫:「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等她回答,羅琦又緊接著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我是從哪裡來到這裡的?」
從哪裡來?
火石當然記得很清楚。當老祖母帶領所有人向火祈禱的時候,天上突然有閃電劃過,刹那間有光照亮夜幕,有聲音在天空上方響起,然後她渾身環繞著閃電從天而降。
「你還記得是誰給每個人都帶來了食物?」
當然。石洞人每天能帶回來的肉食大多是青蛙刺猬這樣的獵物,而且分量很少。但是羅琦來了以後,却能讓每個石洞人不要翻山越嶺,在附近就能捉到數也數不清的獵物,每個人的肚皮都能難得的撑起來。
「你再看看水鹿,是誰讓他好起來了?」
不錯。雖然沒有完全的康復,但是剪了頭髮又洗澡洗頭的水鹿看上去確實精神了許多。前幾天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的他,今天一直清醒,甚至還熬過了羅琦幫他處理傷口的那一段。
羅琦的袖子裡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又開始往外飄出白色的烟霧來,帶著讓人清爽舒心的香味來,更增加了說服力:
「你還記得你們是怎麽稱呼我的嗎?」
不等火石回答,羅琦已經將那個答案說了出來:
「帶著雷電從天上下來的人!」
透著飄渺的烟霧,她的聲音却像是慈母一般的溫柔,又像是年高望重的首領一般令人信服:「我能讓平靜的水冒泡,我也能讓鳥兒無法離開樹枝,我能帶來讓所有人都吃飽的食物,我也能讓受傷的人恢復如初。」
話音一轉,她的聲音裡突然多了幾分嚴肅:「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不!不不不!」火石連忙否决,緊張的甚至有點結巴。
不得不說,羅琦這一番勸(xi)說(nao)收效甚大,火石深吸一口氣,就開始用那片薄薄的碎陶片開始處理傷口。
她的力氣比羅琦要大很多,技巧上也遠勝過21世紀的宅女。乾淨利落的揮刀下,那些腐肉被小塊小塊的割掉,露出下面健康的肉芽。
本來羅琦還有點擔心火石下不了手,不過事實證明,石洞女人,哪怕是一個一直表現得慌亂無主的孕婦,當她們下定决心的時候,她們可不知道什麽叫做手下留情。
動作再迅速利落,畢竟也還是割肉,水鹿一直發出痛苦的聲音,身上的汗也是一層一層的落。有幾次,大約是割肉的時候沒利索,割了好幾次也沒割下來,水鹿疼的要打滾,結果火石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壓在了水鹿身上,逼迫他安靜下來,手上的動作分毫不停。
看這個架勢,哪怕讓水鹿如此痛苦,火石也一定要治好他。
這放在現在當然是對治療有利的好事。但是對面的醫學女已經憂心忡忡的對羅琦提出提醒:「病人家屬這個樣子,萬一沒有治好的話,很可能有過激的舉動,你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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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琦看著火石手上陶片如飛,毫不懷疑眼前這個四肢骨瘦如柴,大腹便便的孕婦,當她面臨愛人的死亡時,一定不會吝嗇給那個「騙人的、加深了愛人的痛苦、加快了愛人死亡」的「大騙子羅琦」來一個痛快一刀。
不過這就能難得住學過宗教忽悠大法的羅琦嗎?
「真是太感謝了,對了,還請你幫一個忙,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羅琦私信了對面的醫學女。
「歡?其實也沒有幫什麽忙。我的名字?」對面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該用哪個名字。
她的名字有很多,在入宮前,下人們喊她「女郎」,哥哥們喊她「小妹」,父親喊她「女兒」,母親喊她「寶寶」,入宮後,宮人們皆稱呼她爲「皇后」,皇帝……皇帝厭惡她,也稱呼她爲「皇后」。
她的名字如此之多,但是羅琦堅持要問的是她穿越前的名字。
「白芷,穿越前我的名字叫做白芷,一名醫生。」
……
清創引流後的傷口被重新用乾淨的布條包扎好,面對著想問又不敢問的火石兩人,羅琦以手撫胸,眼睛却向半空中望去,臉上彷彿帶著無限的尊崇和敬意:
「白芷給我們指引了康復的路,只要你們全心全意的尊敬她、信仰她、毫無保留的相信她,那麽水鹿必然會康復如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