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像深海一般,令人無法看透,那是因為只有這樣的雙眼,才能夠看清平靜洋面之下的暗潮湧動。
只有深淵才能對抗深淵。
風花雪月只是點綴在洋面之上的粼粼波光,風暴來臨時,這世間需要的是定海英雄。
她的心神更加沉靜,氣勢收斂,平穩地凝視前方。
這一仗,必須打好!
山巔之上,還有三只妖。山巔位置狹小,可供騰挪的余地幾近於無,這將是一場廝殺慘烈的硬仗!
獨角妖能夠拔得頭籌,實力必定遠在其他妖物之上,鱷妖與粘液怪方才已經交過手,同樣不可小覷。
而自己這一邊,板鴨崽擁有接近合道九重天的血脈力量,加上自己在無數場戰役中訓練出來的戰鬥本能……勝率大概有兩成!
‘不,不對,’她平靜地微笑,‘要麽勝,要麽敗,勝率有五成才對。’
這麽一想,信心都充足了不少。
思忖之間,靈巧的胖子已揚起三條腿、縮著重傷的左後腿,穩穩落上山巔。
這裡,沒有小型妖獸膽敢鑽上來啃食屍體,腳下踏的是一層層綿軟破碎的斷骨、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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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蹄落下,吱吱地從周遭龜裂處冒出新鮮或不新鮮的血液來。
戰鬥開始了。
寧青青傾盡全力,用菌絲將板鴨崽的要害層層包裹,然後操縱它肥重的身軀穿梭向前,閃過鱷妖與粘液怪的左右夾擊,直取獨角妖!
按照正常的路數,甫一接手,雙方都不會使出全力,而是周旋、佯攻、試探。
寧青青偏就不按套路出牌。
飛掠之時,她已爆發出破釜沉舟的力量與速度。
打的就是對方輕敵之下的猝不及防。
獨角妖森冷地凝視著來勢洶洶的絨毛胖子。在遠處看,它像一只站立的犀牛。到了近處,寧青青發現這個家夥其實更像一個身軀異常強壯魁梧的人族,只不過頂了個怪異醜陋的腦袋,腦袋上還生著一根刀鋒般的利角。
板鴨崽飛掠而起,火霧左右一散,張開大嘴咬向獨角妖的脖頸。
與寧青青的預料完全相同,獨角妖不以為然,垂下頭來,將那根寒光凜凜的獨角對準了板鴨崽的腹。與此同時,它揚起了兩條猿般粗壯的鐵臂,準備箍住絨毛胖子的身軀,將它鉗在身前,一剖為二。
“呼嗡烘——”
板鴨崽大嘴一張,噴出火舌。
熊熊烈焰裹住了獨角妖的腦袋。
趁它眯起雙眼之時,絨毛胖子四肢一張,像飛毯般從獨角妖的左肩掠過,倒掛金鍾,貼向它的背!
只要抱住它,撐上那麽幾息時間,寧青青便能取出它體內的孢子,令它筋酥骨軟。
眼見大厚毛毯就要覆上獨角妖的背,一股可怕的直覺忽然襲上寧青青的心頭,本能促使她放棄了眼前絕佳的良機,略顯狼狽地翻了個跟頭,遠遠摔將出去。
眼前劃過恐怖的雷光,照亮了最暗沉的夜。
只見一道成年人腰身那麽粗的雷電從獨角妖的利角上爆發,蕩過它的後背,轟一聲擊中了足下的骨山。
整個山巔都在搖晃,堆積成山的獸屍瞬間焦黑成炭,縷縷黑煙自骨山縫隙中彌漫開,帶著皮、肉、骨燒焦的嗆人熏臭。
倘若板鴨崽在它身上倒掛金鍾的話,此刻已經被烤成了一只去毛的焦鴨。
寧青青心臟怦怦直跳。
她的心神盡數用來操縱菌絲,沒兼顧自身,方才那一跤摔得實誠,震到了未愈的內傷,肺腑隱隱作痛。
她沒有喘息之機,因為鱷妖和粘液怪已經自左右兩邊包抄過來。
只要被任意一只妖獸拖住,就只有死路一條。
山下,蠢蠢欲動的群妖已越過山腰,陸陸續續向著山巔衝上來。
在這樣的洶湧浪潮中,上古凶獸幼崽的身軀就像一只脆弱的小舟,隨時有傾覆之危。
“上了!”寧青青向板鴨崽打了個招呼,然後凶殘地挾著火霧直襲而上。
黑煙繚繞,三只頂級妖獸與舊王幼崽戰成一團。
山巔沒有騰挪的余地,獸血飛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出現在每一只妖獸的身上。
寧青青把菌絲卷成橋梁,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將那些襲向板鴨崽要害處的攻擊蕩開。
菌絲寸寸斷裂,雖然避開了要害,但利爪仍是一次次嵌入血肉,撕出大片的傷口。
“俺不痛!俺不痛!”板鴨崽破著嗓子大聲吼叫,“俺!不!痛!!!”
寧青青知道它是痛極了,不得不叫。它很聰明,不想擾亂她的心,就故意喊不痛。
轟隆隆鬥了十幾息之後,她終於逮到一個機會,將菌絲扎進了粘液怪的軟泥中,抽離孢子。
本就沒有骨頭的粘液怪癱成了一灘,蠕動著試圖爬離戰場,卻被仍在戰鬥的另外三只凶物踩成了更薄更扁的一大灘。
寧青青分神向下一看,只見潮水般的妖獸已漫了過來,最快的,距離山巔只有數百丈了!
對於妖獸來說,這就是幾個飛撲的功夫。
這些妖獸的實力都在合道八重天之上,一旦它們湧上來,板鴨崽立刻就會被分屍萬段。
板鴨崽已喘息如牛。
血液大量流失,讓它的體溫急遽下降,動作也難以避免地遲鈍了一些。
寧青青也不好受。為了護持板鴨崽的要害,她的菌絲大蓬大蓬地斷裂,縷縷抽痛不斷親襲她的神魂。她的精神透支得厲害,內傷也開始發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