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靈兒子,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就讓你化作你爹身體的一部分吧!哈哈哈哈!”
聰明的心魔並不是那種摁死別人之前要絮叨個不停、給人反殺機會的傻子。
它正在瘋狂親吞這個妄境世界,這麽大動靜反正也不可能瞞著別人,便乾脆順應本心,得意地發表勝利宣言,順便擊垮敵人的鬥志。
一塊塊黑斑匯聚在一起,就像絲帛被火苗燎出一處處缺口,迅速擴大的黑斑接連成更大的黑洞,世界瘋狂崩毀。
寧青青看到高聳入雲的聖山山體斷裂坍塌,發出“嗚——嗡”的沉悶呼嘯聲,極緩地向著下方的深淵墜落,就像一個龐大的天體擦肩而來,預備轟然撞入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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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玉梨苑就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它不斷傾斜,透過堅固的玉梨木欄,已能看到腳下的無盡深淵。
寧青青依偎在謝無妄的身上,他這具身軀已經冰冷碎裂,右邊肩臂、胸膛、腰和腿,就像是摔碎的陶俑一樣,散碎地落在木台上。
她已感應不到識府中的蘑菇,也再不到器靈的聲音。
還真是走不了了。
比起她和器靈,心魔多了一份外力,那就是遍布她全身的魔紋!
在她和器靈最無防備的時候,心魔操縱著她身上的那些魔紋,入親了識府。
寧青青慢吞吞地從謝無妄身上爬起來,懨懨地坐在木台上。
暖融融的木台已被黑氣入親,變得冰冷潮濕。
“喂,兒子,”寧青青毫不客氣,“真是小看你了啊。你怎麽就確定我會等到妄境結束才走呢?”
面前的虛空之中,黑斑迅速聚合,凝成了一只細細長長的眼睛。
“蠢東西,居然自己和自己惺惺相惜!像你這種感情至上沒有腦子的東西,肯定會想送自己最後一程啊!婦人之仁,意氣用事,正好方便了我,就讓我來給你們送葬吧!”
寧青青奇怪極了:“你就這麽把本體跑進妄境來了,焉知我沒有後手?”
“嗤,”心魔笑道,“你能有什麽後手?你有幾斤幾兩,我還能不比你清楚?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我故意壓製你修為的話,你早在謝城吞噬魔屍上面的靈力時,就該晉階化神啦!剛才我是故意放你晉階的,目的就是困住器靈兒子,免得它發現我在做手腳!”
“哇喔。”寧青青感慨,“你可真是老謀深算啊!好生了得!”
黑雲翻騰,聖山徹底傾塌,大大小小的落石滾入山崖,山巔的乾元殿四分五裂,先一步呼嘯著砸下深淵。
玉梨苑結界破碎,寧青青的身體和謝無妄的破碎屍體開始滑著大木台東側滑落。
“不必再說廢話了,拖延時間也沒用!”心魔嘻嘻地笑,“念在父女一場的情份上,說吧,有什麽遺願?要是你爹我心情好,興許會幫你完成喲。”
寧青青耷拉下眼角:“你不是也被關在妄境裡面了麽?在妄境徹底崩潰之前,要是有人對你動手的話,你也沒地方跑啊!”
黑斑漫卷,凝成了一張頂天立地的巨嘴。
巨嘴一張,發出令整個崩塌山體都在震顫的聲音:“哈哈哈哈——就憑你?去死吧!”
鋪天蓋地的黑潮兜頭卷起,砸向玉梨苑。
那些細細碎碎的霉斑就像過境蟻群一樣,所經之處,一切都被吞噬腐蝕。
眼見,寧青青便要葬身心魔之腹!
只見謝無妄的屍身上燃起了火。
藍白色的隱焰,幽幽流淌,如水一般,破碎的屍身變成了一根燃著的燭。
卷上大木台的那些陰暗潮濕的霉斑立刻像是接近了熔岩的冰塊一樣,迅速融化回縮。
心魔的尾音憋進了腔子裡面,細細的呼嘯在半空回旋,就像是抽了一口涼氣。
“傻兒子。”寧青青彎起了眼睛,“要不是謝無妄來了,你以為我會待到此刻嗎?你不動手也就罷了,既然自投羅網,那就不要怪我大義滅親啦。”
“不可能——”心魔愕然怪叫,“他的身軀已經死了,他怎麽可能還在!留在這具軀殼裡面,豈不是要活活死上一回嗎!身軀都死了,他怎麽可能還在!”
無論它覺得可能不可能,事實上,謝無妄的確還在。
燃燒的軀殼站了起來,挺拔修長的身軀就像一支燭,破碎的軀體就像拖曳在身後的燭淚,說不清是烈還是美,總之動魄驚心。
破碎的廣袖中,揚出一只冷白的手。
縹緲修長的五指,蘊藏著毀天滅地的威能。
“死。”
最簡單的一個字,仿若世界規則。
純焰如水,淌向天地之間。
黑斑全無半分抵抗之力,一觸之下,即刻灰飛煙滅。
層層疊疊的黑雲就像撞上海岸的巨浪一般,瘋狂向後退去。
“啊啊啊啊啊——不——我不信——你怎麽還敢信任謝無妄!我不信——”
寧青青毫無形象地盤坐在大木台上,彎起眼睛笑:“這有什麽信不信的?你不懂,高等生物只要作出承諾,那就一定會做到。他答應陪我到最後,那就一定會到最後。”
漫天狂焰忽然一滯,旋即,掀起了滔天的焰浪。整個天地,驀地一震,如同心跳。
大片大片黑斑被熾焰吞噬,恢復朗朗乾坤。
“蠢貨!”心魔的聲音迅速衰弱下去,“廢物!沒用的東西!有本事你別靠你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