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斷箸拍在案桌上,凌厲至極的威壓爆出。
“放——肆——”
低低的悶喝聲回蕩在高闊的大殿中。
坐在他身旁的副殿主虞玉顏濃妝美豔,是個豐滿風情的大美人。她伸出一只塗了深紅蔻丹的玉手,壓向兄長,示意他冷靜。
“吾掌刑典,”虞浩天重袖一震,俯身、站起,大步踏前,“正殿之上,造謠滋事,辱及君上聖威,此罪當罰七鞭!”
這一位,是謝無妄的刀。
浮屠子若是間佞,那虞浩天便是血煞。
刑殿殿主,手上的血腥和人命不可計數。他極其嚴苛冷酷,鐵面無私六親不認,一切按律法辦,就連謝無妄的情面也不賣。
早在千百年前,便有無數人盯著這個殿主之位。誰都以為他膽敢忤逆道君,肯定很快就會被貶下聖山,沒想到一年又一年過去,虞浩天穩坐刑殿那張鐵椅子,壓根不動如山。
久而久之,誰都知道連道君也奈何不了虞浩天,犯了事的人,也就不再求到道君面前。
虞浩天極招人恨,無數雙眼睛日夜盯著他,就盼著他出事。奈何此人不僅對別人狠,他待自己更是嚴苛,洗脫脫就是一本行走的律典,誰都拿不到他半點錯處。
此刻,見到這個掌刑的閻王頭子對上柔弱無用的道君夫人,旁人不禁輕輕屏息,替寧青青捏一把冷汗。
道君夫人定是被那雲水淼給氣糊塗了。衝動之下,禍從口出。若當真在這殿上當著眾人的面挨了七鞭子,她從此還做不做人了?
只不知,道君會不會為了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夫人出手?
眾人齊齊屏息,不動聲色地留意著謝無妄的方向。
謝無妄依舊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輕懶模樣。
看著虞浩天走近寧青青,他的視線掠過她的面容,在她那雙天真純澈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他想起來,自己曾見過寧青青與虞浩天對峙。
那是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她喜歡跑到殿前的廣場上偷看他臨朝,旁人不敢說她,虞浩天卻是見不得她嬌嬌俏俏的樣子,上前驅逐她。
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並沒有被虞浩天那一身凶煞嚇倒,她叉著腰,歪著腦袋,與他狡辯。
那副狡黠靈動的模樣取悅了謝無妄,當天夜裡他便讓她好好哭了一回。
後來她卻漸漸不到殿前來了。
他垂眸,淺笑。
所有的熱情都會消退,所有的喜愛都有條件,所有的真心都不長久。誓言最不可靠,永遠這個詞語所包含的時間范圍,也只是從過往到此刻為止,哪怕下一瞬,都有變卦的可能。
鏡花水月的虛幻,明智之人一眼便看透。
再抬眸時,黑眸中已無絲毫異色,只余疏離、冷淡、涼薄。
唇畔的淺笑倒是更加溫存。
至於她說他不行……沒關系,她會付出代價。
另一邊,寧青青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大塊頭朝自己走來。
說實話,看到這般魁梧健壯的身軀,她的第一反應是……他的信息素也許還不錯?
不過再近一些,她便皺起了鼻子。
血腥味,太衝了。
雖然她很想噴孢子,但是高等生物是驕傲的、挑剔的,沒有找到徹底合心意的信息素那便不會湊合,這叫寧缺毋濫。
她的身體很誠實地退了兩步,遠離虞浩天。
雲水淼倒是趕緊湊了上去:“虞殿主……妾身早就聽聞您執法無私,最是公正嚴明,但是夫人畢竟身份不同,若要一視同仁恐怕不妥,還望虞殿主網開一面……”
雲水淼方才都被寧青青給搞懵了。
此刻見到虞浩天這活閻王要收拾寧青青,她險些繃不住臉上亂溢的喜色。明是求情,實則落井下石,逼著虞浩天依律執刑。
其實根本不需要她來畫蛇添足。
虞浩天能摔箸起身,那決計不會放過寧青青。
“啪——”鐵血大漢手腕一翻,一條通體烏黑的鐵質棘鞭忽然揚起,以無可躲避的速度和角度,抽在了女子柔若無骨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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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立刻滲出了衣裳。
“啊……”嬌軀委頓於地,女子揚起清麗的臉,難以置信,“為什——”
為什麽挨打的是她?!
“啪!啪啪!”
七鞭連出,雲水淼後背血肉模糊,倒嘶著涼氣,手指緊緊摳進了厚重繁麗的黑色地毯。
“白雲子,上前領罰。”虞浩天沉聲低喝。
生了一對小八字胡的白雲子二話不說,乖乖便上前領了七鞭。
早在虞浩天發話之時,梗直的白雲子便知道自己和雲水淼肯定也要一起受罰——言語之失,你來我往,大家都有份,不可能只罰一人。
雲水淼還美滋滋迎上去,簡直是愚不可及。
挨過鞭刑之後,白雲子一臉神清氣爽,渾身都舒坦了。對於他來說,既已受了罰,事情便翻了篇。
雲水淼瞳仁震顫,掙扎著起身,神情羞憤欲死。
解決了這二人之後,虞浩天沉沉踏出一步,矛頭直指寧青青。
“請道君夫人受罰吧!”尾音微顫,似乎按捺著一絲激動。
在他打別人的時候,寧青青已看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現在輪到她了。
她偏著頭,問道:“我為什麽要挨打?”
虞浩天當然不可能重複一遍‘道君不行’這句話。被血腥醃透的大手捏了捏刑鞭,只沉聲道:“誑語汙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