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裡,她忤逆他令他不快,他便身體力行告訴她,他是絕對權威,不受任何要脅。
*
寧青青離開崖頂,飄回玉梨苑。
茫然片刻,她坐到牀榻上,呆呆地盯著八角傳音鏡看了很久很久。
終於,她緩緩將它取過來,輕撫著對應謝無妄的火焰紋理,注入靈力。
她試圖平靜地說話,但尾音還是帶上了一絲不明顯的沙啞和顫意:“我不要一個弄髒的夫君。回來,與我解契離籍。”
手指一松,傳音送至千裡之外。
給謝無妄傳了信之後,寧青青的手無力地垂下,傳音鏡落到了枕側。
心臟後知後覺地‘怦怦’亂跳起來,周身急速流淌的血液也不知是冷還是熱。
單憑雲水淼一面之辭,寧青青自然不會信。但是謝無妄昨日肆無忌憚地傷她,將話說到了那份上,又留此女在乾元殿過了夜……寧青青無法不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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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似把話說得決絕,其實是想要他解釋澄清的。
謝無妄不屑說謊,他若真做了,必定會認。
第4章 月下謫仙
日影在院中移動。
傳音鏡中一片死寂,自寧青青傳音過去已有數個時辰,謝無妄全無反應。
她的心臟隱秘地揪著疼痛,似一陣陣陰雨,綿密細碎,無休無止。
給個痛快也比這般軟刀子割肉要好受些。
日影西斜,星鬥滲入夜幕中,月也漸漸爬到桂樹的枝葉之間。
她僵成了一座雕像,只靜靜地等著他的消息。
她用盡了全部意志力,才忍住沒有再次給他傳音。她不願去想他,但是記憶卻不停地湧上來,他的精湛、他的強勢、他唇角攻擊xin十足的輕笑,他微眯的暗沉長眸,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一切,都在凌遲她的心。
她悲哀地發現,關於謝無妄的記憶幾乎都在牀榻之間。他到玉梨苑來,目的總是那麽明確。
日升月落。
她捱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好像走完了一生,轉動眼睛時,她感覺自己的眼珠就像是木頭刻出來的。
玉梨仙木製成的屋子似乎越來越冷,要將她連人帶心凍死在這裡。
她蜷了起來,茫茫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不,不對,她還有師父,還有師兄師姐們!從小,大家言傳身教告訴她,自己對別人好,別人也會對自己好。可是在謝無妄這裡,似乎不是這樣的……
她猛地抓住傳音鏡,就像溺水者抓到了一根稻草。
手指劃到東南方位的硬質紋理上,她注入靈力,向她的師父、青城劍派掌門寧天璽傳信。
“師父,我想家……”
原以為自己已經徹底麻木了,沒想到剛開口喚一聲師父,情緒陡然找到了出口,眼淚決堤,短短一句話未說完,竟打起了哭嗝。
她不是孤身一人,青城劍派的師父和師兄師姐們永遠不會拋棄她,她隨時都可以回去,每天換一個人抱著哭,直到情傷痊愈為止。
這麽想著,心中的委屈更是盡數化成淚水,奔湧而出。
知道被人愛著,才會肆無忌憚地委屈。
許久,她哭完一場,打著嗝擦幹了淚,抹開糊在臉上的發絲,隨手摸過傳音鏡,很自然地將手指探向鏡心,準備讀取師父的回音。
“咦?”
鏡心一片死寂,並無絲毫靈力波動。
“原來傳音鏡壞了啊。”她恍然大悟。
糟老頭子不可能不回她消息。
她將八角青銅鏡置於掌心,沉浸心神,蕩出水波一般柔和均衡的五行靈力,嘗試與這件法寶共鳴。
瑩潤的白色光芒在鏡面來回卷動。
半晌,寧青青收回靈力,搖了搖頭。
她只能與高階的靈器法寶共鳴。傳音鏡等級太低,修不了。
她這天賦當真是一言難盡,修行奇慢不說,還挑三揀四嫌棄人家低階法寶。
她歎了口氣,拿著傳音鏡站了起來:“找誰修……”
動作驀地一頓,她愣在原地。
彷彿有一道閃電照亮了昏昧,她忽然清晰地意識到,在與謝無妄的這段關系中,她的處境究竟多麽糟糕。
謝無妄不給她回復,她能在心中找到一百個理由。而師父不給她回復,她第一時間便認定是傳音鏡壞了。
其實怎麽會不明白呢,誰在意她,誰不在意她,一目了然。
無需刻意去找,處處都是他不愛她的證據。
心臟一下一下抽著疼,疼到幾乎喘不過氣。
恍恍惚惚之間,瞥見微光一閃。
寧青青怔然望去。
竟是傳音鏡亮了起來。
沒壞嗎?
她的頭皮一陣發麻,心臟失控地亂跳,陡然探出手,卻在手指觸到鏡心的前一瞬間蜷了回來。
‘不,肯定不是他,是師父。’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將靈力注入鏡心。
“小青兒!”一個咆哮般的女聲傳出來,震得鏡面簌簌搖晃,“糟老頭子重塑劍骨成功啦!”
是青城劍派的二師姐,武霞綺。整個門派就她嗓門最大。
糟老頭子?重塑劍骨?
寧青青怔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糟老頭子過得那麽頹廢,其實是因為早年與妖獸搏鬥時毀傷了劍骨,從此動不得劍氣。劍骨之傷傷在根本,就連天下醫修之首、藥王谷谷主也說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