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不禁懸起了心臟。
國師西部瞳縱然帶傷,亦是十分難殺。即便像冰壺這般有備而來,恰好還撞上天降神諭,竟也看不到一絲得手的希望。
攀登金階時,顏喬喬曾默默記下了金紗護法們的巡邏規律。
再有十幾二十息,便會有巡邏上來。
屆時,更是沒有半分勝算。
她的心臟跳得飛快,呼吸急促,催動周身經脈中的靈氣,讓自己保持在隨時可以出手的狀態。
腰間忽然一緊。
公良瑾修長的手指穩穩抓住她,帶她悄然退到黃金榻一側。
他並未著急出手。
一雙黑眸清冷依舊,唇角微微下沉,漠然注視著場間戰況。
西部瞳一擊得手之後,自身也不好受。
紅袍重重晃了晃,抬手掩了下左邊心口,左半邊詭麗的面龐忽地炸得血肉模糊,一道道血泉從身軀的破碎處湧出,崩潰隱有擴散之相。
“血……”他的喉嚨裡發出獸般含糊綿長的聲音,身軀搖動,環視附近。
一團血汙中,轉動的赤紅眼珠無比駭人。
轉頭,盯上了新鮮送來的血食們。
他需要補充新鮮血液,以彌補血霧一擊的戰損。
那一邊,冰壺已被逼到角落,再有三五息,這朵白花便要被金蝶群生生撕扯成渣。
金階的方向隱隱傳來細微震蕩,顯然是巡邏的護法正往台頂而來。
至多還有……七八息時間!
即便顏喬喬全然信任公良瑾,此刻也不禁心下焦灼,指尖浮起急躁的麻癢。
西部瞳腳步微微踉蹌,紅袍與赤發簌簌發顫,一雙慘白的手垂在袖下,每踏前一步,雙肩都像快要散架一般,輕飄飄地左右晃動。
他搖搖晃晃走向幾丈外的血食,準備抓人吸血。“撈金者”們個個呆若木雞,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待宰的羔羊,根本沒有逃跑之意。
顏喬喬渾身緊繃,唇角輕顫。
再不動手可就來不及了!
正待開口,身旁的公良瑾忽然輕輕咳嗽出聲。
“咳,咳。”
西部瞳晃晃悠悠的背影忽然一頓,極慢、極慢地側過爛掉的左半邊臉,赤紅的眼珠在血汙中緩緩一轉,盯住了公良瑾與顏喬喬。
吸引到他的注意了。
顏喬喬後背生寒,死死屏住了呼吸。
只一霎,便有厚若粉脂的濃鬱檀香撲面而來。
一襲大紅袍眨眼到了近前,距離不足一尺。
公良瑾反手將顏喬喬擋到身後,他踏前半步,幾乎正正撞上了疾掠過來的西部瞳。
顏喬喬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耳畔打鼓。
眼前的一切,變得極慢極慢。
余光瞥見,一身白衣的冰壺已被逼到窮途末路。金紗之下,無數僵硬的手爪抓住了她——頭髮、脖頸、肩、臂……即將把這個只會閃避、從不攻擊的女子撕成碎片。
冰壺將目光投了過來,落在西部瞳身上,厚唇微微翕動,似驚愕,又似惱怒。
而就在顏喬喬面前,公良瑾與形貌可怖的西部瞳視線相對,鼻尖幾乎相觸。
他黑眸清冷,神情鎮定,身軀沒有一絲多余的晃動。
一頓之後,西部瞳袖中揚出一根尖利如針的手指,帶著殘影,猛地戳向公良瑾頸側脈搏。
顏喬喬嚴陣已待,不假思索便催動周身靈氣,指尖燃起“夏濯”,準備幫助公良瑾短暫爆發出大宗師之力,一擊必殺!
就在她抬手的霎那,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忽然鎮下,捏住她的腕,將她的道光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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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極鎮定、極利落,不容置疑。
左手握住她的手腕,旋身,右手自廣袖中揚出,並指如刀,斜斜一劃而過。
衣袂如風,颯聲清越。
滿目金血光芒之中,忽然便出現了一道深淵般的黑暗,吞噬一切光亮。
黑暗過境,勢不可當。
長袖掠過之處,竟有金石破空之音。
顏喬喬腕間一緊,被身側之人牽引著接連退出七八步。
“太弱。”公良瑾聲線淡淡。
顏喬喬:“……?”
只見一身紅袍的西部瞳呆呆站在原地,彷彿完全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
一半詭麗一半糜爛的臉龐上,兩只赤紅的眼珠齊刷刷轉向下方,試圖看自己的頸項。
下一瞬間,只見他的頭顱如山體滑坡一般,斜斜向著左下方滑落,脫離了身軀。
濃濁的汙血後知後覺湧出,西部瞳瞪著一雙難以置信的眼,歪歪墜向遍地金磚。
“咚。”
腦袋落地之時,冰壺那邊的局勢亦發生了變化。
只聽一聲裂帛般的怪音響起,金紗、鮮血齊齊飛濺!
被撕碎的並不是冰壺,而是距離她最近的兩個金紗護法。
只見冰壺周身湧起血煞黑霧,十指指甲如利刃般橫出,眨眼之間,又將另一個毫不設防的護法撕成碎片。
血流如瀑。
公良瑾長眸微眯,淡聲開口:“修羅道。”
第71章 他的道意
顏喬喬迷茫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切。
不過一兩個呼吸之間,國師西部瞳被殿下斬了首級,冰壺也化身修羅,撕得遍地血泊。
思緒就像陷入了泥潭,轉動極為緩慢。
“修羅道”三個字如同一聲驚雷,在她腦海中炸出一線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