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瑾視線微頓,轉向顏青:“是誰告訴你南山王前往威武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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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略略回憶:“是府中老管家。”
“原話?”
顏青想了想:“那日我從京陵回來,老管家對我說,王爺陪同江姓老友去了威武山。”
公良瑾唇角微垂,加快了腳步。
“備輦。”他沉聲吩咐左右,“日暮之前啟程回京。”
顏青驚奇不已。
這麽詭異一案子,殿下竟有把握在幾個時辰之內就查清?
顏青環顧四周亂糟糟的景象,感覺絲毫也摸不著頭緒。
方才已聽阿爹大致說了事件始末。
顏玉恆到來之前,威武城連續死了三十七個壯年男子,守城戰開始之後,顏玉恆還親眼目擊了幾起離奇自殺案件。
死者顯然並不情願就死,個個都是嘴裡喊著救命,驚恐無狀地死去。
受害者中,大多數是觸壁而死。其中有一個本來已被人救了下來,結果旁人只看漏一眼,他便撲到地上,用鮮血淋漓的額頭拚命撞擊地板,活活又把自己給撞死了。
還有咬舌的,拿劍切自己的……
總之不把自己弄死絕不罷休。
顏青道:“從前倒是有種冬蟲夏草蠱,中蠱之人,就像那些被菌菇吃了腦子的蟲兒一般,傻乎乎地去赴死。不過那蠱見效很慢,發現有癡呆之狀的人,及時用藥滅蠱,都能救得回來。如眼下這般,分明精精神神不想死,卻執意定要尋死的,當真是聞所未聞!”
說話間,幾名黑甲將士把威武城城主楊小盤帶了過來。
此人皮膚黝黑,身材精瘦,額頭上斜斜綁了繃帶,身上也有不少傷。
後頭追著許多人,七嘴八舌地為楊小盤喊冤。
“城主待我們如同家人,上陣也是舍生忘死,我敢用我腦袋擔保,城主絕不可能害自家弟兄!”
“我也押個腦袋擔保!”
“還有我!要不是城主,我哪能娶上媳婦?我要到王爺面前給城主喊個冤!”
到了近前,嗡嗡聲不知不覺便低弱下去。
只見為首的公良瑾身披鶴氅,溫和冷肅的氣質淡淡散開,他一動,周遭之人便不自覺地屏息垂首。
楊小盤被押到近前。
他梗起黝黑油亮的頸,很不服氣地道:“少皇殿下,顏王爺,我楊小盤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抬頭低頭對得起鄉親父老!您大可問問大夥,我做人有沒有哪裡不地道!”
周遭群情激蕩。
“沒有!”“城主是好人!”“城主冤枉!”
公良瑾豎起手。
人聲不自覺便熄了下去。
楊小盤還想再開口調動氣氛,卻見公良瑾那雙清冷黑沉的眸正瞥著自己,喉間一梗,生生被對方靜若深海的氣勢壓得無法張嘴。
公良瑾道:“威武城防禦懈怠,南越軍隊潛到近前竟茫然不知!楊城主玩忽職守,按律當斬。”
不等眾人開腔為楊小盤請命,公良瑾淡聲續道,“或者,爾等將楊城主的功績一一稟明,興許可以將功折過。”
說罷,他淡淡瞥了顏青一眼。
顏青福至心靈,心領神會,長身一掠而上,乾脆利落地用布團堵住了楊小盤的嘴巴。
“唔……”
周遭傳出低低竊語。
片刻之後,有人帶頭誇起了楊小盤,順便為他鳴冤——威武城特別窮,又不是什麽戰略要地,南越人都懶得來打,久而久之,巡邏防備自然也就松懈了。
眾人七嘴八舌將楊小盤從頭到腳誇過一遍,見公良瑾仍是一副沉銀的模樣,便又絞著腦汁,越說越開。
漸漸便提到了那些“亦正亦邪”的事跡。譬如劫南越商人的貨物、從人販手中買南越小姑娘回來給單身漢們做媳婦。
公良瑾尚無反應,一旁的顏玉恆額角已迸出青筋,身上細布再一次滲出血跡。
“是我不察!”顏玉恆咬牙握拳,發白的指節微微顫抖。
公良瑾抬起手,挑著他肩背上沒傷著之處,輕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撫。
十萬大山中,大小城寨星羅密布,不可能處處兼顧。
顏青立在一旁,怔怔看著公良瑾那只手,心中不禁感慨萬分——這位殿下年紀分明比自己還小,卻如此老成持重,實在令人羨慕。
公良瑾問:“死去之人皆與南越女子有關?”
一聽這話,被堵住嘴巴的楊小盤立刻不忿地掙扎起來。
旁邊有人替他解釋道:“寨子裡有很多南越媳婦,又不僅僅是他們幾個。”
“是啊是啊!我家隔壁就有呢。”
“要不是因為城主,我們三兄弟永遠不可能娶上媳婦。”
“哎等等,等等,一開始有人出事那會兒,咱們不是還納悶,說怎麽一個二個的剛娶了媳婦就想不開……後來說是巫蠱,就沒再琢磨這事了。”
人群中逐漸響起了驚恐的吸氣聲。
“對啊,柱良、雙成、長貴他們,好像都是同一批剛買不久的媳婦……”
“然後他們就全死啦!”
*
顏喬喬已連續三日遭遇夢魘。
今夜魘得更深,她聞著那股熏人的龍涎香,感覺到一個冰冷的陰影籠罩在自己周圍。
雙耳耳畔再一次同時響徹著那個噩夢般的嗓音。
“夫人。”
“沒了我,你就這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