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個激靈,霎時無比清醒。
她屏住呼吸,鎮定自若地探手在黑木實案上摸了兩下,摸到書本,將它豎立在腦袋前,然後慢吞吞抬頭,從書脊後面探出一雙謹慎的眼睛。
環視一圈,發現周遭無人在看自己。
順著眾人的視線一望,看見了蔣七八的前未婚夫,趙晨風。
只見徐夫子甩出手中的書本,“嗖”一下正正砸中趙晨風的腦袋,“我叫你睡!”
呼……不是自己就好。
顏喬喬松了一口氣,咧開唇角,跟隨眾人一起禮貌地嘲笑這個膽敢當堂打呼嚕的壯士。
“嘶——哎喲!”趙晨風摸著頭坐正,臉上卻並沒有半點心虛的神情,反倒嗤地笑出聲,昂首挺胸道,“徐夫子,我不服,您憑什麽打我?”
徐夫子難以置信地仰了仰精瘦的身軀,氣笑道:“你當堂睡覺還有理啦?”
趙晨風哼笑一聲,反手指向窗邊:“顏喬喬已睡了半個時辰,您怎麽就不管她?身為夫子,對待學生難道不該一視同仁?徐夫子,太過偏心要不得~”
顏喬喬被殃及池魚,趕緊坐直了身板,表示與他割席。
孟安晴在身後細聲細氣地說道:“趙晨風這是自損一千,傷你八百呀喬喬,我掐指一算,他就是故意打呼嚕激怒夫子!”
左右兩旁,絹花姐妹蔣七八與龍靈蘭連連點頭稱是。
蔣七八鼻歪眼斜地冷笑:“必是秦妙有那個不要臉在夫子那裡受了挫,又跑到趙晨風面前哭哭啼啼找安慰去了!這不,姓趙的出面給他姘頭出氣呢!”
“可不就是。”龍靈蘭掩唇嬌笑。
顏喬喬:“……”突然感覺被絹花姐妹內涵到了。
她不也哭著找過殿下兩回麽。
“咳,”顏喬喬淡定道,“是因為茅廬論法那事兒嗎?”
龍靈蘭又笑:“可不就是。”
因為韓崢破了相,龍靈蘭不再做攻擊秦妙有的先鋒軍,而是退居二線劃水摸魚,連附和的話都懶得換一換。
茅廬論法原定了秦妙有去,結果在秦執事的不懈努力之下,成功將人選換成了顏喬喬。
顏喬喬大搖其頭。
她確實學術不精,但好與壞還是分得清楚的。
那個珠華先生雖然有些故弄玄虛,卻有真材實料,論學術造詣絕不會輸給大儒司空白。
若是秦妙有去了茅廬,結果可不要太慘烈——昆山院招牌還要不要了?
顏喬喬眯了眯眼,回憶起數日前自己對答如流的場景,頓時覺得為學院爭了光,說話也硬氣起來:“秦妙有是自取其辱。那場面,也就我能應付。”
絹花姐妹虛偽捧場,齊齊悄聲鼓掌道:“可不就是。”
那一邊,趙晨風正在下死勁兒將戰火拽向顏喬喬:“徐夫子您睜眼瞧瞧,就她臉上那睡痕,跟給車軲轆軋了似的,就這,您還要裝沒看見?”
顏喬喬:“……”
徐夫子瞄過一眼,與顏喬喬對上視線。
“我修煉呢夫子。”顏喬喬態度端正,笑容討好。
先是三日築基入道門,後又交出優異的經義答卷,面對這麽優秀的學生,徐夫子實在是提不起火氣。
捋了捋須,徐夫子挑眉看向趙晨風:“她睡覺修煉,你也睡覺修煉?”
“不錯,”趙晨風毫無廉恥道,“我在夢中下山河棋。”
一聽這話,顏喬喬心中立刻有了些許預感。
果不其然,趙晨風下一句便是:“大家都是在課堂睡覺嘛。徐夫子既然不承認對待學生厚此薄彼,不若這樣,當堂設一場山河博弈,哪邊輸了,便扣光日常分數,算作德業不合格如何?”
“這個嘛……”徐夫子拂須沉銀。
絹花姐妹當場拍桌:“不要臉!山河棋得有一正三副四個棋手——顏喬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三個隊友!別看我,我和顏喬喬其實不太熟。”
撩發的撩發,補妝的補妝,孟安晴也裝模作樣看起了書。
顏喬喬:“……???”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小姐妹。
至於麽。
山河棋,全稱靈蘊山河棋,棋盤覆有靈陣,將靈棋落入棋盤,便會化為風雨雷電、山河湖海。雙方拚殺的是天地大勢,考驗的是對天、地、人、靈的領悟,以及對經義道法的融會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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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在座這些楞頭青來說,下山河棋差不多便是拚個蠻力,掄著山川互毆罷了。
人被打,就會痛。
贏的一方靈蘊激蕩,一路橫衝直撞掃蕩敵方棋局,那叫一個熱血沸騰。輸的一方可就慘了,風雨雷電山河湖海都朝著身上招呼,雖然不至於受傷,但被陣中靈力猛烈衝擊的滋味委實是不好受。
“其實我可以的……”顏喬喬弱弱地開口。
“不!你不可以!”三姐妹斬釘截鐵,異口同聲。
顏喬喬:“……”
“啪!”一記驚堂木落在講桌上。
徐夫子拍了板,一錘定音:“那便如此——布棋!趙晨風、顏喬喬,各自選人,入陣!”
說罷,徐夫子將雙手往袖中一抄,樂呵呵地準備看好戲。
只見趙晨風湊到正襟危坐的秦妙有面前,裝模作樣半躬著身,抬起一只手:“秦師姐,請助我一臂之力,入主位執棋!”
“算了吧。”秦妙有假意推脫,“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