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箋上,滿目筆鋒錯亂,稍有些顛倒躁狂。滿滿的惡毒恨意直指顏喬喬父親,順帶詛咒顏喬喬與顏青不得好死。
信中說顏青是個無能的廢物,生xin懦弱,鼠目寸光好大喜功,平日慣會裝腔作勢,遇上正事便是銀樣蠟槍頭。
而數次提及顏喬喬,皆是批判她水xin楊花、勾三搭四,與昆山院的男同窗璦昧不清,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就在日期最近的那封信中,寫信之人得意又興奮地提及,在她的謀劃下,顏喬喬很快就要委身於最廢物最惡心的漠北王次子,紈絝林天罡。
除此之外,信中連連質問顏文溪為何又打了勝仗又加了官,是否忘記家仇,是否要替敵人賣命一生,做南山老狗膝下的好狗?
顏喬喬怔怔放下手中的信件,腦袋發沉,雙眼微微發花。
她想起跳蓮池那日,林天罡曾這樣說起那個替他下藥之人——“我不知道她是誰,但知道她恨毒你……你知道你身邊的人巴不得你去死嗎?”
看著攤滿案桌的惡意,顏喬喬大致也能猜到此人寫給林天罡的密信中都說了些什麽。
她抿住唇,沒理會坐在一旁抽噎搖頭的孟安晴和滿嘴陰陽怪氣畫外音的顏青,重新掂起幾張信箋來細看。
信中提到的“百足溝”,便是孟安晴父親戰死的地方。寫信之人將那一戰的失誤歸咎於南山王剛愎自用,急功冒進,不顧部下死活。
“顏文溪的親人也戰死在百足溝?”顏喬喬問。
顏青點頭道:“對,全家只活他一個。與孟安晴的情況如出一轍。”
提及戰死的將士,顏青難得有了點正形。
顏喬喬凝眉,緩緩點頭。
顏青抬手敲了敲桌面,冷笑道:“顏文溪招認了,說自己與孟安晴同病相憐,孟安晴離開青州之前曾私下與他見過面,說會不定期給他寫信,為免被發現,不需要他回復,只要知道彼此仍在為復仇而努力即可。”
顏喬喬抿唇看著面前的信箋。
除孟安晴之外,當真是再找不出第二個嫌疑人。信中涉及的青州舊事、浮誇描述的顏喬喬日常行動細節,委實不是旁人能夠仿冒。
“再說這筆跡。”顏青拎起一張信箋抖了幾下,“可不就是孟安晴的字,只是刻意寫凌亂了些?還有,我已帶著孟安晴的畫像詢問過驛信館,數名夥計指認她便是給顏文溪寄信之人。而每次寄信日期均是朔月日——正是你們書院休沐之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沒有……”孟安晴翻來覆去只會說這幾句。
顏青笑著抬袖卷起案桌上的信箋,往孟安晴身上一擲:“愛招不招,就你乾的這缺德事,坦白也沒得從寬。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看你給林天罡當小老婆倒是正合適。”
顏喬喬見顏青笑得和煦,便知道他是動了真怒。
她與顏青雖然相互嫌棄,說不上三句話必定得埋汰對方,但要真讓林天罡糟蹋了她,顏青必定是要提刀砍人的——前世孟安晴拎劍要斬韓崢的作派,正是把顏青學了個十成十。
一聽這話,孟安晴徹底煞白了臉,也不辯了,只呆呆地坐著,兩只眼睛沒了神。
“大哥!”顏喬喬道,“事情還未有定論,別這樣說。”
顏青冷笑連連:“你是不是要在腦子裡挖個坑、裝了水、養點魚謀生?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你還袒護孟安晴!敢不敢有點是非觀了?”
顏喬喬輕輕打了個寒顫。
這一幕,何其眼熟。
前世孟安晴被送走的時候可不就是這樣麽。父兄大發雷霆,證據確鑿,辯解毫無意義。
“別的事倒也罷了,她害你啊顏喬喬,你要不是運氣好——”顏青憋了下,吞回過分難聽的話,恨鐵不成鋼道,“她要整死你啊!你是當世活菩薩麽!要不要大哥給你塑幾座金身像賺香火錢啊?”
“阿晴還沒認呢。”顏喬喬皺眉沉銀。
顏青氣樂了,樂得直拍桌,一面拍桌,一面翹起大拇指,抑揚頓挫道:“很好,很好,將來回青州,讓阿爹給你封個官做,專門出去給人審案啊,哎喲——保準是個青天大老爺!絕不放過一個好人,絕不冤枉一個壞人,啊!”
顏喬喬:“……您老乾脆到街口說書賣藝得了。”
她一直就想不明白,就顏青這種陰陽怪氣的家夥,話又多,嘴又毒,居然還有挺多小姑娘喜歡——真就只看臉了。
默了默,顏喬喬道:“阿晴膽子小,嘴又笨,遇到事情,一急就不會說話。你別逼她,容她緩一下,說清楚。”
聽到這話,孟安晴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失神的眼珠一點一點泛起了細弱的光亮。
顏青緩緩蹙緊了眉毛,狐疑道:“聽你這語氣,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麽事?”
那可就太多了啊。顏喬喬歎息。
她十分了解父兄的xin情,倘若像在殿下面前那樣直言自己重生的事,效果只會適得其反——顏青必定二話不說,將她今日所說的話全部打個包,上書四個大字,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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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拉上殿下為她作證的話,顏青又會添上四個字,天亡大夏。
“阿晴平日都與我在一起,”顏喬喬道,“她若當真那麽恨我,我不可能全無感覺。”
顏青一聽就笑了,笑得前仰後合:“不是我看不起你啊顏喬喬,你就是塊木頭!哎,漆個金身直接能擺廟裡供著吃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