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堪稱溫柔的詢問:“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忍不住哽咽著多問了一句:“殿下平日喜歡看那邊的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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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庭院。
他沉默了片刻,道:“喜歡。”
清冷平靜的嗓音,帶上了不難察覺的笑意。
顏喬喬:“!”
他喜歡,他喜歡。
在他身體每況愈下的日子,卻連素日喜歡的花也見不到了。
心頭的情緒噴湧而出,她捂住臉,毫無形象地大哭起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些什麽,像是心疼她的赤霞株,又像是心疼病中的殿下,又或者,是些自己也摸不到源頭的疼痛。
公良瑾:“……”
他探出手,輕拍她的肩,遞上白絲帕。
輕得像是被清風拂了拂,溫柔克制到極致。
顏喬喬轉過身,見他那雙清透的黑眸中映著月色、映著她。她此刻的形象當真是狼狽到了極點,鬢發微亂,濃妝暈染,身後還拖著兩扇青黑的大翅膀。
她接過絲帕,一抹便是黑白紅。
“莫哭,明日我不回宮便是,你來煎藥吧。”他認真地對她說。
黑眸熠熠,唇畔淺淡的笑意若椿風般和煦。
顏喬喬迷茫地睜大了眼睛,怔怔盯著他,愣了很久。
殿下不進宮了?為什麽不進宮了?
思緒從赤霞株上抽回,她怔忡回憶方才殿下說過的事情。
明日,殿下本要進宮去見大儒司空白。
那可是司空白,隨便說句話都要納入教材的北鬥——倘若明年考試有殿下與大儒的對答,她覺得自己一定能輕松背下,拿到人生第一個優。
可是殿下忽然又說不去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為什麽?!”
對上她正氣凜然的視線,公良瑾微怔,眯了下眸,鎮定反問,“你說為什麽?”
顏喬喬想了想,心虛地眨眨眼:“……是因為我?”
他不鹹不淡道:“不然呢。”
他凝視著她,一副“你不是應該心知肚明”的神情。
顏喬喬絞盡腦汁:“……”
他踏近一步,她幾乎能夠聞到寒月清幽。
再近一步,她又一次意識到他真的很高,她的視線僅到他的肩膀。
肩膀……讓她明日過來煎藥……
顏喬喬恍然大悟。
她想起來了,自己從塔上飛下來的時候,很重很重地砸在他的身上,臉都快摔扁了。
殿下帶著傷,哪能承受這麽大的衝擊力。
一定是傷勢又發作了。
“抱歉殿下,害您傷勢反覆,都是我的錯!”她飛速道歉。
公良瑾:“……”
心很累。
他面無表情問:“方才哭什麽。”
顏喬喬如實回答:“哭殿下的身體,傷心殿下不能賞花。”
還好,還好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赤霞株會好好的,殿下也會好好的。
公良瑾:“……”
顏喬喬握緊絲帕,用力抹乾淨眼淚,斬釘截鐵地對他說:“殿下請容我回去沐浴更衣,然後過來為您治療。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就算今夜累死,也一定讓您明日康康健健入宮去!”
公良瑾:“……”
他早晚得死在她手上。
*
返回赤雲台的路上,顏喬喬遇到了絹花姐妹團。
龍靈蘭披散著頭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邊胳膊架在蔣七八與孟安晴懷裡,高一腳低一腳踩著山道行來。
“師兄啊,我的韓師兄……嗚嗚嗚我要去看他……嗚嗚嗚……顏喬喬!誒顏喬喬我找到你了!”
顏喬喬唇角微抽。
龍靈蘭飛撲上來,兩只手重重薅住她的胳膊前後搖,搖得她胭脂飄飛。
“我家韓師兄他怎麽樣了!你快告訴我,他到底怎麽樣了!”
顏喬喬額筋直跳,不禁想起前世得知她與韓崢在一起之後,龍靈蘭披頭散發坐在她門口打地板的模樣。那時候,韓崢一直把龍靈蘭當笑話看。
“你先冷靜一點。”孟安晴細聲細氣地勸龍靈蘭,“你這樣搖著喬喬,她沒辦法說話。”
龍靈蘭:“……哦。”
對這位癡情小姐妹,顏喬喬感到非常抱歉——兩世的感情,終究都是因為她而錯付了。
她歎了口氣,告訴龍靈蘭:“韓師兄傷得極重,未必能撐得過去。即便活下來,也失去右臂,終身殘疾,無法再修行了。”
龍靈蘭愣了一下,然後哭得更大聲:“我不介意!我可以養他一輩子!韓師兄變成這樣,肯定無人跟我搶!他是我的了!”
顏喬喬:“……”
是真愛了。
看著這位哭成了兔子眼的姐妹,顏喬喬不禁想起前世韓崢上位廣開后宮的事情。
當時許多諸侯都把王女嫁入京都,韓崢來者不拒,悉數收納。龍靈蘭卻沒有入宮,而是嫁了個長得像韓崢的白身,成為嬪妃們口中的笑柄。
是因為不願意與人分享吧?顏喬喬心中十分感慨。
“還,還有嗎?韓師兄還有其他傷勢嗎?”龍靈蘭抽抽噎噎,“傷在郎身,痛在我心,你說出來,讓我替他疼!”
顏喬喬拍了拍她的肩:“別的倒只是皮肉傷,臉上也破了相。”
龍靈蘭怔怔止住了哭。
“臉?”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