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天無絕人路

發佈時間: 2024-02-15 06: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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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無命與桑不近一個清理白州南境、一個清理白州北境,終於在白州王城下會合了。

桑遠遠忽然想起忘了問幽無命一件事——他究竟是通過誰,看到了天壇扶持韓、夢二人的陰謀?

正要開口問他時,忽見一行鸞轎匆匆從王城中迎了出來。

兩位豐腴白皙的白氏姐妹花踱下轎輦,盈盈挪到桑不近與幽無命面前,拜得那叫一個姣花照水。

“多謝幽州王、桑世子相助,父王在宮中設下了酒宴,請二位移步,小酌一杯。”那聲音又嬌又顫,叫人頭皮發麻。

美眸一抬,一人盯住桑不近,一人盯住幽無命,眼中的波光都照得出人影來,眼眶卻是微微泛起一點紅色,當真是我見猶憐。

桑不近剛拱手施禮,那大白王女便徑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身體向前一貼,粘住了他,將他的胳膊緊緊摟在身前。

他若想抽走胳膊,難免就要擦過那片波濤洶湧。

桑不近額角青筋直跳,整個人都僵得像塊木頭。

這是玩的哪一出?王族的矜持驕貴呢?

真不能怪他大意,因為自古至今,從未見過哪一家的王女會主動上前貼住一個男人的——像秦無雙那樣祭出金貝來倒貼韓少陵的行為,都得被嘲笑個許多年,更不必說眼下這樣直接用身體倒貼的。

桑不近恢復男兒身的時候,就是個扭捏害臊的xin子,面對大白王女的攻勢,一時呆若木雞,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幽無命雙眸一眯,神情警惕,在小白王女湊上來時,靈敏無比地向後一閃,叫她撈了個空。

幸好有桑不近這個前車之鑒!

小白王女一擊不中,疾步上前,還想去拽幽無命的手,動作急切得就像餓狼撲食一般。

幽無命吊起了眼睛,單手在短命背上一撐,身體輕飄飄落到了另一邊,避過這柔情一爪。

再看那可憐的桑不近,只見大白王女一擊得逞,立刻鞏固戰果,將整個柔軟的身軀全部貼住了他。桑不近身材纖細,被豐腴的大白王女這麽一貼,立刻像是一小團被裹在大白油裡面的瘦小五花肉。

桑遠遠:“……”

可憐的桑不近已經徹底麻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眼見姐姐已經成功拿下桑不近,小白王女急了,匆匆從短命身後繞過去,還想去拉幽無命。

短命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腦袋,毫不憐香惜玉地衝著小白王女放了個又長又響的屁。

被屁風吹亂了頭髮的小白王女:“……”

幽無命滿臉嫌棄,屈起一根手指虛虛點了兩下:“敢把臭氣帶過來,你命沒了。”

小白王女眼圈更紅,看著就快哭了。

桑遠遠慢慢眯起了眼睛,再度仔細打量了二女一番。

在韓少陵的生辰宴上,她與這二女也算是有些‘交情’。這二人刻薄、嘴碎、無腦,也十分驕矜,她們看上了韓少陵,巴巴想給他做小夫人,暗地裡商量著給他喂藥然後送貨上門。但即便如此,二女明面上卻是絲毫看不出半點倒貼的模樣,架子端得十足。

今日的行為,實在是反常。

反常必有妖。

若說是因為白州被冥魔攻破而心膽俱顫,迫不及待想要找個靠山,那倒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但即使如此,也不該是她二人這樣貼上來。

這像是,被脅迫。

她不動聲色,睨了幽無命一眼。

幽無命心領神會,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不就是飲酒麽。去就是了。”

這話一出,大、小二白立刻像是松了一口大氣般,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桑遠遠悠悠問道:“白州王與世子安好?”

兩個白王女立刻神情一凜,大白王女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為這魔禍,父王與兄長殫精竭慮,頭髮掉了許多,身體倒是無恙。”

一聽就是扯謊。白氏王族,必定出事了。

桑遠遠迅速開始思索——就算之前的事情露了破綻,薑雁姬能確定薑十三那支軍隊是被幽無命乾掉的,想要對他出手,也絕不可能一夜之間便穿過薑、風二州,殺到白州王都來布置這麽一個局。

皇甫俊去了雲州,更是萬裡迢迢。

那麽還有誰,有能力挾持了白州王族,引自己入甕呢?

白州再弱,王城也不是說闖就能闖的。白王都風平浪靜,不像是被人揮軍強闖過的樣子,所以,對方是光明正大進入了王城,近距離接觸王族,突然發難,挾持了人質。

答案呼之欲出。

“送上門來了?”幽無命輕輕地嘀咕著,白牙不自覺地磨了兩下。

桑遠遠低低道:“對方有備而來,只怕步步殺機。”

幽、桑二州的重騎兵不可能就這樣直接開進白州王都。對方若是以白州王的xin命威脅,讓白州禁軍出手對付幽無命三人的話,想要殺出來,還真沒那麽容易。

明知是陷阱,跳不跳?

幽無命攬住桑遠遠,從短命背上跳下來,長眸一斜,瞟了瞟短命腹下的偶。

“既然白州王誠意邀約,帶著兵刃鎧甲赴宴,彷彿不太禮貌。”幽無命懶洋洋地說著,脫下身上的鎧甲,扔到短命背上,又卸了刀,交給隨行親衛,讓他們把短命牽走。

兩個白王女再次松了一口氣,對視一眼,頗有些欣慰的樣子。

桑遠遠卻知道,幽無命這模樣是準備大開殺戒了。偶可以清理掉埋伏在殿旁的殺手,若是對方有動手的意思,幽無命一點也不介意讓宴席血流成河。

被大白王女死死挽住胳膊的桑不近顯然察覺了異常,他皺起了兩道清秀漂亮的眉毛,遲疑地望著桑遠遠。

“嘖,大舅子這一身血汙狼狽,先去換身衣裳吧。我與桑果先進去,如何?”幽無命漫不經心地問。

兩個白王女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幽州王,桑王女,請——”

這下桑遠遠確定了,目標果然是他們兩個!

“小妹……”被大白王女無情拋棄的桑不近看起來有些凌亂。

桑遠遠偏過頭,狡黠地衝他眨了下右眼。

桑不近望向幽無命,只見這個可惡的妹夫輕挑著長眉,唇角勾著不耐煩的弧度,衝他偏偏頭。

桑不近:“……”明白了,這是要他領著兵在外面,準備接應。

桑州騎兵足有二萬,再加上幽州的六千精銳玄甲重騎兵,真動起手來也不怕。

他蹙起了清秀的眉毛,看著幽無命、桑遠遠二人隨著白王女踏入白王城。

白州的建築風格整體感覺就是軟綿綿的。築城用的是一種看著材質像是豆腐的白色石頭,上面有道道乳黃的斑紋。

桑遠遠打起了十二萬分警惕,一路觀察著往來的宮人和侍衛,卻沒看出任何異常。

冥魔無法靠近王城,這裡一派歲月靜好。巡邏的禁軍有條不紊,若不是兩個白王女的表現太過急切的話,恐怕就連桑遠遠都不會意識到這裡出了什麽變故。

進了正殿,便見白州王與白世子從案桌後站立了起來,端端正正行了王族見面禮。

這宴席,卻與想象中箭拔弩張的架式完全不同。

偌大的宮殿裡,只設了八個席位。周遭空闊,看不出設了伏的樣子。

桑遠遠不動聲色拿眼去望,看到了一位異常出眾的儒雅文士。他的位次就在白世子之下,穿著藕色長衫,舉手投足之間頗為高雅出塵。

就他?一個人?

幽無命牽著桑遠遠,大大咧咧走到白州王對面落了座。

“不必等我大舅哥。”幽無命目光往空空蕩蕩的案桌上一掃,老實不客氣地敲著桌面道,“白州王,可以開宴了。”

就差直說一句,要下毒,煩請麻溜些。

白州王一語不發,施完了禮,便直通通地坐在案桌後,抿著唇,眉眼之間浮滿了暴躁和屈辱。

根本沒有半點要說話的意思。

氣氛又詭異又尷尬。

小白王女走上前,向著那藕衣文士盈盈一拜:“聖子大人,幽州王與桑王女已到了,您看……”

聖子。

聞言,幽無命與桑遠遠齊齊把視線投向那儒雅文士。

他的五官生得極為出塵,像是雲遮霧罩的山水畫一般,唇一動,彷彿有花在唇角綻放。整個人清雅至極,卻有種難言的貴氣。

好一個年輕漂亮有氣質的天壇聖子。

他溫和地說道:“幽州王一路行來,辛苦得很,還請白州王親自獻上歌舞一曲,聊表寸心。”

這話說得當真是荒誕極了。

自古到今,還從未聽說過哪家的主君親自為客人獻上歌舞的,這像什麽話。

幽無命正在敲桌的手指微微一頓。

奇的是,臉色陰得滴水的白州王,居然毫無異議地從案桌後起身,走到大殿當中,唱跳了起來。

白州王的歌喉,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些,並沒有五音不全,相反還頗有那麽一點像模像樣的意思。舞姿也還湊合,沒什麽章法,卻也不難看。

這樣的國宴,向來是正經肅穆,歌舞姬是絕對不可能踏足的。本該正襟端坐的一國之君,竟是親身下場,孤零零地自唱自舞,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一種難以言說的憋悶逼壓感籠罩在整個大殿中,氣氛尬破了天際。

兩個白王女紅了眼眶,淚水撲簌撲簌往下掉。

白世子自始至終就像只鵪鶉一樣縮在案桌後,恨不得變成個透明人。

天壇聖子帶頭鼓掌:“好!好!”

幽無命懶洋洋地抬起雙手,拍了兩下。

歌舞結束,白州王坐回案桌後,神情並無太大的變化。想來,這已不是他頭一次‘表演’了。

天壇聖子慢悠悠把目光投向了白世子:“接下來……”

大白王女‘哇’一聲哭了出來:“不要再侮辱父王和兄長了!要做什麽,我都可以做!求您放過父王和兄長吧!”

白州王雙手顫抖,摁在案桌上,咬牙道:“不要求這個卑鄙小人!你要麽殺了我,否則我定將你碎屍萬斷!”

那聖子絲毫也不惱,笑容和煦得很:“白州王這就沒意思了,歌舞,只是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罷了,並不低踐卑鄙的。”

白州王牙根緊咬:“雲之濯……你定會後悔今日所為!”

雲姓天壇聖子?!

‘雲之濯……’桑遠遠心中暗想,姓雲,不知與自己及笄禮上那個雲姓聖子有無關系?

此人看著只有二十出頭。若當初及笄禮上的人是他,那就意味著他是一個靈耀境以上的高手——修為到了靈耀境,便可以固齡。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怎樣威脅白州王一家的?殺人容易,但想要讓一州主君在殿內載歌載舞,那可不是用xin命威脅便能做到的事情。

桑遠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雲之濯。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謙和的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緒。

“嘖,”幽無命很不耐煩地把案桌上的空燭墩一擲,“酒菜沒有,還要聽人吵架,沒意思!”

雲之濯微微一笑:“幽州王莫急。很快便有意思了。”

“那你倒是下毒啊。”幽無命一本正經。

“啊,”雲之濯有些不好意思,“對不住,我疏忽了,忘了告訴二位——已下過了呢。不信,二位運一運體內靈蘊試試,一試便知。”

桑遠遠被他誠摯的神情弄得頗有點不好意思。

她試著調了調體內靈蘊。

立即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情——就如同當初在冰霧谷中了金冥雪蛾之毒的時候一樣,體內的靈蘊上,覆滿了一粒粒圓圓的昏黃光點,體內靈蘊沉沉蟄伏,已不聽使喚。

“什麽時候下的毒?”桑遠遠驚奇極了。

雲之濯謙虛地笑了笑:“其實也不是毒,只是案桌下的香爐有點問題。桑王女,六年未見,您風采更勝往昔,氣度卻一如從前,寧靜淡泊,令人欽佩。”

六年前,是他!

她控制住表情,不露出任何異色,只淡淡地問:“若是我們不來赴宴,你打算怎麽辦?”

雲之濯的神情溫柔極了,甚至有些寵溺:“你們會來的。”

“你確定這樣的毒能製得住幽無命?”她好奇地眨巴著眼睛,“若我沒有認錯,它彷彿正是醫書上記載的金冥雪蛾之毒。”

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曾去過雲州,還中過那金冥雪蛾之毒的。

雲之濯抬起手,極優雅地向著白氏王族四人揮了揮:“沒諸位的事了,睡吧。”

只見白氏父女立刻歪歪地倒伏在案桌之上,睡死了過去。

桑遠遠心頭一突——這樣的控制手段,實在駭人聽聞!

“桑王女果真是見多識廣!”雲之濯極為真誠地讚歎道,“不過,這可不是什麽金冥雪蛾之毒,它不是毒,是天命之力,沒有任何力量可與天命對抗。”

桑遠遠凝神看了看潛入自己肌理的那些黃斑。留心之下,發現它們其實隱隱蘊著七色。

她的心頭再度一跳,藏在案桌下的手悄悄伸過去,攥住了幽無命的小指。

他反手握住她,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何為天命之力?”桑遠遠真誠發問。

雲之濯煩惱地揉了揉眉心:“天命,不可言說。自己領悟到了,也就明白了。當初怪我做事疏漏,那一線生機,竟引發了今日之禍,只能由我來撥亂反正。”

“當初就該請個能把話說清楚的天壇聖子。”桑遠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噗哧。”幽無命果斷笑場。

“所以六年前把我趕出身體的事情是你乾的?”桑遠遠淺顯易懂地問道。

“算是我吧。”面對兩個任憑自己宰割的人,雲之濯也無心隱瞞。

“怎麽做到的?”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雲之濯道,“桑王女,你也不必怨懟,當初發生的一切,皆是你心甘情願的,只是我也沒想到,那一點不算紕漏的紕漏,竟留下了禍根,導致我今日不得不再次離開天壇,出面收拾殘局。”

桑遠遠敏銳地抓住了重點:“紕漏?是讓我六年之後回來麽?”

“是,也不是。”雲之濯笑得神秘莫測。

桑遠遠思忖片刻:“為什麽我還可以回來面對必死之局?”

說句實在話,她剛‘穿越’回來時的局面,當真是十死無生。

雲之濯道:“因為天無絕人之路。”

桑遠遠:“……”和神棍聊天真的是自找不痛快!

雲之濯的神情有些遺憾,道:“是我疏忽了。實在料想不到,那般必死的局面,桑王女竟能逆轉乾坤……我還真的挺好奇,桑王女是如何逃脫了小韓夫人的毒手?不怕桑王女笑話,我活了很多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對一件事情百思而不解。”

桑遠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小韓夫人’指的是幽盈月。

她優雅地笑了笑:“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雲之濯微笑:“桑王女願意解惑,那當真是太好了。我願意作這個交換,且可以保證我的答案必定真實,但我不保證桑王女您能不能聽得懂。”

不得不說,這個人笑起來當真是溫和儒雅極了,他的目光中看不出絲毫野心和惡念,與他說話,倒像是與知己好友在月下竹林中歡飲暢談一般。

桑遠遠知道他有恃無恐。他只需要像方才一樣‘玄之又玄’地說話,那這個世上,便沒有一個人能懂。那樣的真話,說與不說,都沒什麽兩樣。

不過這種問題向來難不倒桑遠遠。

她點點頭:“我自是相信雲聖子。那我便先答了——我告訴幽盈月,我喜歡的人並非韓少陵,而是幽無命。幽盈月是個重親情又孝敬兄長之人,知道我是她將來的王嫂,便替我解了毒,對我百般恭敬。”

雲之濯失笑:“是我愚鈍了。其實見到今日桑王女與幽州王伉儷情深,便該想到的。桑王女要問我什麽?請——”

桑遠遠彎唇一笑:“你們用天命之力力保的人,是韓少陵,還是夢無憂?”

雲之濯悠閑放在案桌上的雙手猛然一攥。

半晌,那年輕俊秀的唇角浮起一絲苦笑。

“桑王女,了不得。”雲之濯歎道,“一個問題,便將我能說不能說的,全都一網打盡了。”

她這般問,就是根本不給他留下模棱兩可的空間。要麽答一個名字,要麽說他們沒有用天命之力來保那二人。不管怎麽答,都只可能是正常人類能聽得懂的答案。

“所以聖子是打算反悔咯?”桑遠遠遺憾地歎了口氣。

“自然不會。”雲之濯搖頭笑了笑,“若今日並非勝券在握,那麽哪怕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從此心魔迭生,我也會悔諾不答。然,今日,桑王女與幽州王已是必死無疑,是以我會回答。”

桑遠遠不動聲色,調皮地捏了捏幽無命掌中的繭。

“保的,是夢無憂。”雲之濯如是說道。

“哦……”桑遠遠道,“感謝聖子答疑解惑。我再想問別的,想必聖子也不會回答了吧?”

“是的。”雲之濯笑得更加溫和,“二位,可以去死了。”

他說這話的模樣,有些羞澀,有些恭敬,有些客氣,就像是準備了不甚豐富的菜肴,然後請貴客入席一般。

幽無命自始至終眯著雙眼,懶懶散散地倚在案桌上,聽到這句話,眼皮也沒動一動。

桑遠遠問:“聖子想讓我們如何死?”

雲之濯更加不好意思了:“啊……幽州王沒把兵刃帶進來啊,那便借我的佩劍用一用罷。”

他慢慢起身,疾步走過來,取下身上的佩劍,放在了幽無命面前。

“自刎吧。”他道,“生命在蓬勃旺盛之時,猝然阻斷,難免是痛苦的。自刎的話,疼痛的時間應當會稍短一些。雖然我沒試過,但我覺得,別割到氣道的話,不嗆血,應當還好。”

眼神誠懇,全然是為旁人作想,一點也不像正在叫人去死。

“可是我為什麽要聽你的?”桑遠遠偏頭問道。

雲之濯羞澀地笑了起來:“桑王女以為,白州王為何要給大家獻舞?那不是沒有辦法嘛。天命之力,凡人又如何抵抗得了?”

他話音未落,桑遠遠便發現自己的手動了起來,伸向桌上的劍,握住劍柄,將它拿了起來。

她驚奇地望著自己的手。它,正在,自己動!

凝神感受片刻,發現是體內那些七彩的力量作祟。

“有這樣的力量,你們何事不成?”桑遠遠道,“之前都幹嘛去了?何必搞這麽多事,弄這麽麻煩。”

“慚愧。”雲之濯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口中忽然黃血噴湧,“其實只是意外罷了。施展禁忌大術之時,我不慎身染神力,已無力回天。壇首舉全壇之力,助我強撐到此刻,正是為了讓我在臨死之前,借這天命之力,來取二位xin命,好撥亂反正。”

只見他那一頭黑發,瞬間雪白脫落。

俊秀的面龐上,道道皺紋浮起,頃刻之間,他從一個二十出頭的漂亮青年,變成了一個油盡燈枯的耄耋老者!

他腿腳失去了支撐之力,跌倒在地,喘著氣,虛弱地說道:“天命之力,凡人是絕對不能染指的。如今,心願已了,我亦可安心去了。臨死之前,竟以凡人之身,親手掌握了一次天命的力量,還能彌補曾經犯下的錯,雲之濯,死亦無憾了……”

他目光灼灼,盯住桑遠遠那只握劍的手。

“我再撐片刻,等二位,一起上路。”

因為嘔血的緣故,他有些嗆咳,神情卻是十分激動,“來吧!”

桑遠遠長劍出鞘,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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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依舊平淡,道:“你說的禁忌大術,指的是將那力量灌注到夢無憂手中的碎鏡上,對嗎?”

雲之濯正在渙散的瞳仁微微收縮。

他已無力再說話,但從他的表情中,桑遠遠和幽無命都看出了答案。

“你們錯了,”桑遠遠道,“若世間真有毀滅,那必定是因為嬰孩持起了利器,自我毀滅。你們不該強求。”

雲之濯眸中的光迅速熄滅。

桑遠遠松開了幽無命的小指。

幽無命長袖一拂,將橫在桑遠遠脖頸上的長劍蕩了出去,直直削去了雲之濯半個腦袋。

他的手利落地旋回來,捏住她的腕脈,指尖黑焰浮動。

片刻之後,桑遠遠體內那些七彩圓斑齊齊向著幽無命渡去,被他的黑焰焚燒殆盡。

“他好像也不是壞人。”桑遠遠歎息,“天壇,秘密真多啊。真相應當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幽無命隨手替白氏四人解去了體內的‘毒’,然後攙起桑遠遠:“走吧。”

二人走出白州王城,見到桑不近正皺著眉頭,在城門外打轉轉。

“這麽快?”見到二人出來,桑不近吃了老大一驚。

“嘖,”幽無命滿臉不正經,“這種事,快一點又沒關系的咯。”

桑不近不知道腦補了什麽,耳朵慢慢便紅了。

二人各點了一千精兵隨行,剩下的人便讓手下得力將領率著,繼續在白、風二州境內除魔。

幽無命把桑遠遠抱上了短命的後背,他眯著眼,單手在眉毛上搭了個篷,凝望著白州王城,像在等待什麽。

半晌,一個小小的身影飛簷走壁,‘嗖’一下躥了回來。

是偶。

它搖晃著腦袋,將一枚材質奇特、雕刻著繁複花紋的令牌遞給幽無命。

“雲之濯的隨從,身份想必也低不到哪裡去。”幽無命將令牌一收,“人殺了?”

人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裡清清楚楚地寫著——死得像木頭一樣了。

桑遠遠思忖了片刻,先問了幽無命一個問題:“那天,你說‘他們’以為兩只七彩王八就能拯救世界,你從誰身上看到的?”

幽無命無所謂地說道:“薑一啊。”

“啊!”桑遠遠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我真是個傻瓜!”

“不!”幽無命一本正經,“你不是瓜,是果,傻果。”

桑遠遠:“……”

一個跟了薑雁姬許多年,深得她信任的老太監竟會背叛她,這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更何況那老太監張口閉口都是‘天命’,所以,他有極大概率是天壇的人,並且等級還不低。

通過天衍鏡碎片看人,必須‘認得’,也就是說,握住碎鏡的時候,腦海裡得有這麽一個人才能氣機相感。薑一是薑雁姬最貼身最信任的人,幽無命自然是認得的。

“你在薑一身上看到了什麽?”

“一群鬼一樣的人,圍在地下施邪術。”幽無命皺了下漂亮的眉,很可惜地說道,“頭領都身穿黑色鬥篷,戴了面具,看不出是何人。”

“天壇……”桑遠遠問道,“這雲之濯是什麽級別。高階聖子?”

“三個副壇首之一。”幽無命道,“薑一亦是副壇首。如今身份不明的,還有第三個副壇首,以及天壇壇首。”

桑遠遠點點頭。

幽無命既然通過薑一看到了他們在地下施術的過程,今日見了雲之濯,自然能通過身形認出雲之濯正是首腦之一。

“所以,為了把那七彩力量弄到夢無憂手中的碎鏡上,天壇犧牲一個了副壇首。我在想,”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若我們今日執意不肯進白王宮赴宴,這雲之濯會不會活活氣死?”

他已動用了那股力量去控制白氏王族,再沒有轉圜的余地。

幽無命滿臉遺憾:“早知道便讓大舅哥自己進去。姓雲的情急之下,必定要控制了大舅哥,出來給你我表演一個精彩刺激的,逼你我進去。”

桑遠遠:“……”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桑不近:“?”關我什麽事?什麽控制?表什麽演?我為什麽要表演?

桑遠遠和幽無命對視一眼,一個抿唇偷笑,一個悠悠挑著眉,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