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為著孟妡的婚事,阿菀一反過去對其他事情的冷淡,對此事十分關注。
衛烜就算是心塞得要死,也沒辦法,便也使了人盯著定國公府,打算若是可能,自己也加把勁兒促成這樁婚事,省得阿菀繼續掛念。
卻未想到,到了九月初時,突然聽說定國公府請了官媒到康平長公主府為定國公府的三少爺提親,康平長公主也不拿喬,當場便應允了。
阿菀目瞪口呆。
這真是毫無預兆。
定國公府敢請官媒去康平長公主府,那便是已經遞話成功,允了這事情的。只是,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明明先前威遠侯老夫人親自去定國公府提這事時,還被委婉地拒絕了,康平長公主接連使人走動詢問,定國公府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並無結親的打算。
事後,阿菀也聽自己公主娘說過定國公老夫人的心事,老人家只是不高興康平長公主在自己兩個孫子間攪和反復,生怕壞了大房二房的情份,雖是固執了些,卻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在抬出沈罄在秋圍時對孟妡的救命之恩時,康平長公主的態度也說得過去,定國公府也算是有個臺階下,並不用鬧得太僵。
只是這種事情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卻未想到,忙碌了十來天,這事情卻這樣定下來了。
還是衛烜昨上回來時給她解惑的。
衛烜抬起手,讓阿菀給他更衣,用輕快的語氣對她道:「皇上果然是有意為三公主選駙馬,也相中了沈罄,前陣子便叫了老定國公去說話。老定國公雖然這幾年閑賦在家,但定國公府世代有子孫鎮守西北一隅,不僅忠心耿耿,而且十分識時務,皇上對老定國公也是給幾分面子的,有時無事,也會宣他入宮說話。」
等阿菀伺候他換上一件赭紅色五蝠捧壽團花直裰,衛烜攜了她的手坐到炕上,等丫鬟上了茶後,喝了口茶繼續道:「後來便聽說皇上當著老定國公的面誇讚沈罄,然後便提起了宮裡的幾位公主的事情。老定國公活了這把年紀了,自然是能揣摩一二聖意,還未給皇上說什麼,便和皇上提了康平姑母親自請了威遠侯老夫人到府裡幫忙說親的事情。」
阿菀吃了一驚,「所以說,老定國公也不想讓子孫當駙馬,所以就順著姨母的話來說了?他就不怕這事兒沒個准信,若是姨母事後反悔,不想結這親,到時候豈不是落了皇上的面子?」
畢竟康平長公主請威遠侯老夫人去遞話時,定國公老夫人拒絕得那般乾脆,若是平常人早就歇了這心了。如果康平長公主真的歇了那心,事後皇上知道後,定然會不喜老定國公的作派,指不定會如何惱怒。即便人人都知道三公主的德行,可是那還是皇女,皇上他自己寵成這般的,可由不得他人嫌棄。
衛烜當即笑道:「那老頭滑溜著,怎麼可能會空口說大話?怕是他自己已經打定好主意了,我還聽說前些日子,他讓定國公府的大老爺請了孟駙馬去看戲,怕是那時候便已經有意,而皇上提這事情,不過是給了定國公府一個行事的理由。」
三公主當年連續破壞了孟灃的幾樁親事,將康平長公主氣得不行,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京城就這麼大點的地方,誰人不知曉三公主的心思?所以除了那些喜歡算計往上爬的人,怕是不會有哪戶人家願意這種心裡還有別的男人的媳婦進門,縱使是公主,也要掂量幾分。
公主可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女兒,那是說不得罵不得立規矩不得的媳婦,而且還有自己的公主府,根本不會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孝順的,若是她心裡有人,指不定哪天就給自家孩子戴了綠帽子,誰敢要?別說,公主私下養面首的事情,在大夏朝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所以更要謹慎了。
而定國公府應該也是有這樣的擔憂,所以寧願吞下那不甘答應了康平長公主的婚事,也不能讓名聲狼藉的三公主嫁過來。
為此,定國公府還提前了兩天將長孫沈磐的婚事也定下來了,定的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皇帝見沈罄不行,便將主意打到將來要襲爵的長孫身上,所以定國公府一口氣將兩個孫子的親事都定了下來。
阿菀摸清了裡面的情況後,不禁暗暗歡喜,只是高興了會兒,又有些不解道:「那位沈三公子,他……」她看著衛烜,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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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烜扭過了頭,沒看她。
阿菀看得無奈,不過心裡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問下去,那便是荒唐了。這時候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有些定了親的未婚夫妻,直到洞房花燭夜才能見到彼此的真容的事情也有。所以,沈罄怕也是因為這門親事是長輩定的並無異議,要問他對孟妡喜不喜歡,那真是可笑。
阿菀不免有些黯然。
孟妡受到孟妘和她的影響,心裡不喜男人有通房,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潔身自好的沈罄,終於肯答應了這樁婚事。阿菀希望孟妡將來嫁過去能夫妻相得,自然也希望沈罄對孟妡是有情意的,可是心裡也明白並不真實。
幸好,當時在秋圍時,沈罄救過驚馬的孟妡,也算是見過了吧。
衛烜見她窩坐在那兒,悶悶不樂的樣子,納悶道:「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說著,便探手將阿菀抱了過來,伸手探進她的衣服裡,隔著薄薄的裡衣撫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阿菀的小日子前幾天剛結束,每次小日子來時,都會有些疼痛,幸好這些年來一直仔細地調養身體,小日子倒是按時來,就是不可避免地要承受經痛的痛苦。
成親一年,兩人時常膩在一起,從未分牀睡過,衛烜對她的小日子瞭若指掌,也知道她經痛的事情,每次小日子來時都要吩咐丫鬟給她煮紅糖水,並且給她仔細保暖,將她養得十分嬌氣。
「我的……早就結束了,怎麼可能會痛?」阿菀有些尷尬。
衛烜卻沒理她,將她摟到懷裡,手邊拿了一本書來看。阿菀仔細看去,發現是一本書頁有些發黃的前朝名將所著的兵法,心裡不由有些狐疑。
肚子雖然沒什麼異樣,但被他溫暖的大手擱放在那兒很舒服,阿菀也就靠著他,邊打著絡子邊和他閒話家常,說著說著,便說到了十月初時的四公主的婚禮上。
皇家為四公主所挑選的駙馬是宜川人士,在當地是望族,如今在國子監讀書,雖然家世在京城不顯,可是四公主也不是皇上最疼的女兒,又不像清甯長公主那般是嫡長女,加上在那種情況下,皇上只是想要小懲鄭貴妃和三公主,也沒有仔細地給四公主挑選,方才選了這麼個人。
兩人說了四公府的駙馬以及公主府建造地址及事宜,又說到婚禮時,衛烜和阿菀作為堂兄嫂子,少不得要去祝賀一翻。
「怕到時候天氣冷了,你便稱病在家吧。」衛烜冷淡地道。
阿菀不覺好笑,「若是傳出去,這像什麼話?指不定說我拿喬作態了。」
「你本來就身子不好,不去又如何?」衛烜仍是不願意讓她過去,心裡對四公主膩得慌。
凡是上輩子曾給阿菀苦頭吃過的人,即便這輩子他們什麼都沒做過,衛烜仍是膈應得慌,不欲阿菀與他們走得太近,甚至這種事情更不願意讓阿菀露面。就像靖南郡王府的衛珠,衛烜對她不喜,幾次在她來尋阿菀時,冷冽以待,將她嚇得有好陣子不敢再來尋阿菀。
阿菀架不住他的堅持,只得含糊地應了一聲,決定等到四公主出閣時再說。
卻未想,四公主出閣那日,天上飄起了雪,整個京城都變得寒冷不已,在樣的天氣,阿菀也有些不想出門。
「行了,天氣不好,你就別出門了,讓父王和母妃去,省得你又要病了。」衛烜將她拘在家裡。
阿菀裹著狐裘,說道:「我已經有很久沒生過病了,比早兩年前健康不少,這種天氣就算出個門也沒事的。」
衛烜凝眉不語。
也不知道他怎麼和瑞王妃說的,瑞王妃親自過來攜了她的手,叮囑她在家裡好生歇息,四公主的婚禮便不用去了,由她去一趟便好。反正大家都知道她的情況,沒人會怪罪的。
瑞王妃言詞親切,讓阿菀說不出反駁的話。
等瑞王妃離開後,阿菀忍不住看向衛烜,卻見他朝自己露出一個迤邐的笑容,讓她的心跳快了幾拍。
她好像,越來越無法拒絕他的笑容了。
四公主的婚事阿菀終究在衛烜莫名的堅持下沒有去,不過瑞王夫妻都過去了,衛烜因為皇上的原因,倒是走了一趟,只是他觀完禮後,並未留在那兒喝喜宴,先回府來了。
阿菀被他輕率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擔心地道:「你也太敷衍了吧?小心皇上知道後要生你的氣,說你這兄長當得不盡職了。」
衛烜將黑色的貂毛斗篷脫下,將自己烤暖了,方坐到炕上挨著她將她摟到懷裡,說道:「沒事,皇伯父日理萬機,可沒時間來揪我這點小事情。」
見他一副不欲多談的模樣,阿菀只得作罷,便問起了四公主婚事的事情。
衛烜簡短地說了,然後低聲和阿菀說起了同去觀禮的幾位皇子,說到五皇子時,嗤笑道:「三皇子還在養傷,三皇子妃懷有身子,不方便過來。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倒是來了,不過看起來那位五皇子的神情挺不好的……」
說到這裡,他便想到前些天讓孟灃查到的事情,清泠泠的黑眸倒映著如琉璃的光,更多的是陰翳。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親身經歷,恐怕他也會像那些人一般,將三皇子當成了太子最大的勁敵,將鄭貴妃一脈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所有的人,皆不過是別人權力角逐時的一枚棋子罷了。
閉上眼睛,上輩子的事情走馬觀花般在腦子裡閃過,最後定格在九皇子的身影上。
他有一個善於隱忍而聰慧的母妃、低調卻又暗中搭上了首輔的母族,出生在最適合的時機,擁有比其他皇子所沒有的年齡優勢,等到他羽翼漸豐時,皇帝已經老邁,年長的皇子們因為帝王猜忌,死的死、幽禁的幽禁,甚至被政敵拉下馬,最後終於將他凸顯出來。
所以,如若他的猜測不錯,最後應該是他坐上了那個位置。
想來便覺得造化弄人,彷彿前面所有的人皆是為了讓他登上那位置而給他鋪路一般。
「阿烜,你怎麼了?」阿菀轉頭看他,見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刷子一樣,皮膚白晳細膩,是京城的貴族公子特有的模樣,透著一種讓人仰望的矜貴雅然,給人一種白玉無瑕的美好感覺。
真的很漂亮。
阿菀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臉。
衛烜睜開眼睛,朝她笑道:「沒事,我只是在想,最近京城裡的媒人都快要走斷了腿,好些人家的適齡子弟都紛紛定親了。」
阿菀也不是個笨的,略一想便明白了,了然道:「是為了三公主的婚事吧?他們這樣不怕皇上知道了惱怒麼?」
三公主從太后的小佛堂裡出來後,又開始活躍了,而那些揣測到皇帝心思的朝臣勳貴,無不心裡泛嘀咕。所以整個九月份,京城的媒人都十分地忙碌。
「這有什麼?」衛烜不以為然地說道:「法不責眾,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隨心所俗行事,況且三公主那種德行,沒人會想要伺候這尊大佛,他心裡再惱怒,也不能將所有人都惱上了。」說著,他笑了下,「明年就是椿閨了,想必會有很多各方學子進京趕考,到時候青年才俊多得是。」
看他一臉壞笑,阿菀也忍不住好笑起來。
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時,路雲隔著簾子在外頭喊話,說是公主府打發人過來了。
阿菀一聽,馬上急道:「是不是我娘見我沒去參加婚禮,以為我病了?」就怕她娘會擔心。
「沒事沒事!」衛烜怕她焦慮傷肝,忙道,「我當時見到姑母了,和她說了你的情況,應該是有別的事情吧。」
阿菀起身坐好,然後披了件灰鶴色錦綢披風去了外室,便見正和青雅說話的餘嬤嬤滿臉笑容,心裡也不禁放鬆了幾分,問道:「嬤嬤怎地來了?可是母親那兒有什麼事情?」
餘嬤嬤笑呵呵地道:「奴婢這也是心急了些,方會先來和郡主說一聲,公主讓奴婢告訴您,孟少夫人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