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當阿菀得知自己和衛烜的婚期在今年定下時,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公主娘早就說了,要多留她幾年,怕是要像康平長公主放話的那樣,十七歲再讓她出閣,是不可能會答應讓她今年就出嫁的,況且公主娘也捨不得。而駙馬爹更是個感xin的人,疼她不比公主娘少,自然也不會捨得太早嫁女兒。
所以,阿菀直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弄錯了,便叫來善於打聽消息的青霜問道:「你仔細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外面都傳遍了?」
阿菀這麼說著時,旁邊侍立著的幾個青字輩的丫鬟也目光緊緊地盯著青霜,畢竟她們都是伺候著阿菀長大的,等以後阿菀出閣了,她們會是陪嫁丫鬟,自然也很關心主子的出閣時間,好提前作好準備。
至於陪嫁丫鬟的身份,那就真的只是單純的陪嫁,屆時到瑞王府幫襯主子的。青字輩的丫鬟們早就被餘嬤嬤特地調.教過了,爬牀那是要不得的,所以打從心裡沒有爬牀的概念。
「奴婢今兒出門給姑娘買味珍齋的點心時,就聽很多人說郡主和瑞王世子的婚期定下了,還是瑞王和駙馬定下的,他們說得有板有眼,奴婢覺得應該是真的。」
「我爹?」阿菀又吃了一驚,心說駙馬爹不會這麼不靠譜吧?
事實上,等聽完青霜說的話時,阿菀知道駙馬爹有多不靠譜,就這麼被瑞王這老流氓給坑了。
「昨日瑞王給駙馬下帖子請駙馬去喝酒,聽人說兩人當時都喝得醉薰薰時,瑞王便和駙馬商量世子和郡主您的婚事,瑞王希望郡主能在今年過門,駙馬當時喝醉了,不僅應下,而且還親自去簽字畫押,甚至收了瑞王的聘禮中的一尊玉佛……」
阿菀木然,當聽到簽字畫押時,便知道瑞王絕逼是有提前預謀好的,駙馬爹這是被坑了。
想罷,阿菀便起身,讓青雅為她更衣,然後理了理臂釧,便往正院而去。
剛到正院,阿菀便見到守在院子裡的畫扇等丫鬟,正奇怪她們怎麼都蹲在院子裡不進去伺候時,就見畫扇小心地走過來,同她行禮後,輕聲說道:「郡主現下可是要來找公主的?」
阿菀點頭,看了眼畫扇等丫鬟小心的模樣,心思電轉,很快便明白了,不過仍是問道:「怎麼了?」
畫扇好小聲地說道:「駙馬現在還宿醉未醒,公主正在照顧他呢,看著有點兒生氣的樣子。」
阿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公主娘生氣,公主娘總是笑得很溫柔,便是遇到為難的事情,也不會顯露出多餘的情緒,一直給人的感覺是溫溫柔柔的,簡直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以夫為天,從來不會讓情緒流於言表,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簡直堪稱小白花中的戰鬥機,無人能及。
而阿菀覺得,這種看起來不會生氣的人,其實生起氣來才叫恐怖的。
這不,連畫扇這些丫頭都不敢靠近主臥室,就生怕遭了殃。
「郡主,公主正和駙馬正忙呢,您還是先回去罷。」畫扇體貼地勸道。
阿菀想了想,覺得畫扇說得對,公主娘現在估計正忙著和駙馬爹談談人生和理想,沒空理會自己,於是很體貼地不去打擾他們,同畫扇說了一聲,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雖然離開了,不過阿菀仍是惦記著這事情,幸好到了傍晚,康儀長公主譴了畫扇到思安院叫阿菀到正院用膳。
阿菀一聽,便問道:「畫扇姐姐,阿爹可還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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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扇微笑道:「郡主放心,駙馬雖然還有些難受,不過喝過醒酒湯後,現在好多了。」
哦,看來今天駙馬爹被公主娘修理得挺慘的,阿菀心裡為駙馬爹點一排蠟,整了整衣襟,便過去了。
到了正院時,便見丫鬟們正在點燈。此時還未到掌燈時間,天色並不算暗,不過在室內的話,卻比白日時稍稍暗了一些,擔心傷眼睛,所以便提前點上了燈,弄得一室亮堂堂的。
在這亮堂的光線中,阿菀一眼便看到神情萎靡的駙馬爹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雖然那張臉仍是很帥,不過精神卻比平時頹廢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宿醉難受呢,還是被公主娘修理的,在他眼巴巴地看過來時,看著就像只可憐的小狗一樣。
而公主娘如同往常一般,端莊嫻雅地坐在丈夫身邊,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容,見到阿菀過來,便朝她招手叫她到身邊後,說道:「聽丫鬟說你下午沒用多少點心,可是餓了?」
阿菀並不餓,雖沒吃點心,可是她有吃旁的零食。不過見駙馬爹可憐巴巴地看過來,阿菀馬上貼心地道:「是有些餓了。」
康儀長公主自是不會餓著女兒,便讓人先傳膳。
羅曄暗暗松了口氣,抬頭就看到女兒正背著妻子朝他狡黠地笑著,像只小狐狸一樣可愛,讓他忍不住也回了個笑容。不過想到自己幹的糊塗事,笑容頓時僵了下,然後差點淚崩——辣麼貼心可愛的小棉襖,竟然被他這麼給允嫁了,好傷心啊!
康儀長公主和阿菀很快便注意到丈夫(駙馬爹)的神情,母女倆頓時皆無語,阿菀想安慰一下駙馬爹,不過礙于公主娘在,不好多說什麼,免得駙馬爹會更慘。
為了轉移點公主娘的注意力,晚膳時阿菀很努力地吃飯,並且對康儀長公主說道:「娘,太醫說我的身體好多了,不必像小時候那般忌口了,我想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以後讓廚房給我做好不好?」
康儀長公主不為所動地道:「你忘記了上個月你多吃了一碗香酥排骨然後腹疼之事了?太醫說你的脾胃還有些虛弱,得慢慢地將養著,不宜吃過於油膩之物。乖,等過幾年你好些了,就不必忌口了。」
說完,康儀長公主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白灼青菜到女兒碗裡。
所謂白灼青菜,根本就是白水煮了,撈起來後再灑點兒細鹽香油,時不時吃一頓還好,但天天吃,絕逼會吐的。
阿菀:=__=!又是沒味道的青菜,她都快要成草食xin動物了!好想吃紅燒肉!香酥肉!
而且這還不夠,她家駙馬爹也忙不迭地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還朝她笑了下,讓阿菀覺得自己白幫駙馬爹了。
用完膳後,一家三口坐到花廳處喝茶,伺候的丫鬟嬤嬤都被譴到外面守著。
氣氛有些凝滯,康儀長公主手端著茶盞沒說話,羅曄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盞,依然是蔫頭蔫腦的,顯然宿醉仍難受著。阿菀見父母不出聲,自然也不好冒然出聲,賣萌這種事情,是要看場合的。
幸好,康儀長公主沒有沉默太久,她開口道:「阿菀秋天就要出閣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幸好嫁妝早就準備好了,不必費心準備。嫁衣倒是要做,讓府裡的繡娘從現在開始趕工,三四個月的時間也夠了,剩下倒是不怎麼急……」
阿菀:=口=!真的要嫁啊……
羅曄垂著腦袋,愧疚地道:「阿媛,都是我的錯,是我喝多了,才會答應瑞王今年讓他們完婚……不如,我親自去給瑞王賠罪,同他商量一下,將婚期再推兩年,等阿菀十七歲再出閣吧。」
阿菀看向駙馬爹,見他臉色澀然,便知道他說這話十分考驗他的三觀道德。君子一諾千金,既然答應的事情,便是拼上xin命也不可反悔,這是一種讀書人的氣節,阿菀以前不懂,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得多了,方知道古代讀書人對於承諾看得有多嚴重,甚至重逾xin命。
康儀長公主淡淡地道:「現下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過去賠罪要求推遲婚期,豈不是讓人看笑話?到時候阿菀的名聲也要受到連累。」何況她可不認為瑞王會答應,對於這位兄長,康儀長公主還是瞭解的,說他是個老流氓可真沒冤枉他,才會手段使盡,鬧得人盡皆知,讓她想挽回也無法。
阿菀眨了下眼睛,馬上明白了為何這事情會一夜之間便傳遍了京城,敢情這是瑞王的手筆,不愧是被朝臣暗諷流氓的男人,這行動力果然杠杠的。這讓她忍不住想要撫額,她從來不知道瑞王會這麼盼著她嫁過去,對他有什麼好處?(瑞王:好處可大了,可以用兒媳婦來牽制不省心的熊兒子!)
羅曄聽罷更愧疚了。
康儀長公主是個心有成算之人,既然事情變成這樣了,便不會再想著怎麼推遲,反而抓住機會,開始為女兒謀算好處。縱使她對這個日期並不滿意,想開了後,便不再多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
不過,康儀長公主心裡算計,女兒嫁過去也沒什麼,但是要圓房,還是得推遲個把年,得讓女兒的身子骨長得壯實一些。
見父母已經開始討論起她的婚事來,阿菀原本想旁聽一下——現代姑娘的臉皮就是辣麼的厚,不過顯然康儀長公主認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宜旁聽,愣是將她給趕回思安院了。
回到思安院,阿菀仍是有點兒雲裡霧裡,感覺並不怎麼真實,甚至在沐浴時,她坐在沐桶中,摸了下自己胸前正在發育的小籠包,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才十五歲,放在上輩子,還是個初中生呢。
初中生就要嫁人了?
一路神思不屬,直到阿菀披散著頭髮坐在牀上,呆滯地看著桌上的搖曳的燭光,被一陣從窗外吹進來的夜風弄得打了個哆嗦時,阿菀才發現到就寢時間了。
摸了摸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阿菀覺得自己應該先睡個覺。
於是她躺在牀上,等丫鬟幫她放好青紗羅帳,將門關上後,她便閉上眼睛,催自己入眠。
萬籟俱靜,當一聲咯啦脆響響起,縱使十分輕微,仍是讓阿菀捕捉到了。
她心有所感,想也不想地直起上半身,扒開牀帳往外探頭時,剛好看到了從視窗翻進來的人。
桌子上點著一盞被剪去燈心的八角宮燈,光線幽幽暗暗的,只能讓人看清楚個大概,自然也讓阿菀看到了爬窗進來的某人。
這廝又夜探姑娘家的閨房了!絕逼有做採花賊的能力!(╬ ̄皿 ̄)
「阿菀……」
阿菀扒著帳子,只露出個頭在外面,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沒好聲氣地道:「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過來做什麼?」
衛烜站在那裡,彷彿有些手足無措,呐呐地道:「我聽父王說了,咱們的婚期定下了……」
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阿菀看他那模樣,心情也挺那啥的。他背對著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阿菀由己推彼,覺得他也許也是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太適應,所以才會三更半夜翻牆過來尋自己,心裡便釋然幾分。
這麼想的阿菀並不知道,自己這是習慣xin地為某人開脫,這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怕之處,讓她容易對他放下戒心,甚至心軟。
不知道自己正在心軟的阿菀朝他招手道:「過來坐。」
衛烜一聽,趕緊過去,就想爬上牀時,被阿菀伸出一根手指,冷酷無情地指著牀前的腳踏處。
果然沒有那麼美好的事情!衛烜懨懨地坐在腳踏上,心裡越發地盼著快點成親,同時不免有些埋怨家裡的老頭子,既然都設好坑讓羅曄乖乖跳下去了,幹嘛不坑得乾淨俐落點,直接將婚期定在下個月呢?要等到中秋過後,總覺得好漫長。
於是接下來,兩個剛定下婚期的未婚夫妻便一個坐在牀上、一個坐在腳踏上開始聊起天來。
今晚的衛烜給阿菀的感覺就像個神經敏感纖細的少年,彷彿阿菀的話說重一點,就要傷害到他純純的少男玻璃心,讓阿菀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阿菀你是不是不高興?」
「你又知道了?」
「嗯,我感覺到了。」因為阿菀今天發呆的時間比平時久。
「……」她沒有不高興,只是一時間很茫然。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的聲音更低落了。
「……沒有。」
「你都停頓了下,一定是的。」他的聲音更委屈了。
阿菀探頭,見坐在腳踏上的少年曲起腿,將臉埋在雙腿間,姿勢看起來就像流落街頭的可憐小破孩一樣,讓她很想歎氣。
「真的沒有,以前不是說過了麼?長輩們安排就好,我不會反對的。」阿菀認命地說,她早就認命了,讓自己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早早地就給自己做心情建設,以平常心去看待這樁婚事。
何況,她並不討厭這個少年,甚至比起那些陌生的男xin,和她一起長大的衛烜她更熟悉,將來與其嫁個不知道什麼秉xin模樣的男人,還不如是一起長大的衛烜。或許她該慶倖的是,他們早就定了親,一起長大,不用像這時代的那些女子一樣,養在深閨中,為自己將來會嫁什麼樣的男人而憂慮,甚至所嫁非人。
所以她現在看得很開。
「真的?」
「真的,比你送我的珍珠還真。」
就在這話落下時,阿菀突然被躍起身的少年撲倒了,而且不給她反應,他抱著她像只小獸一樣在寬大的拔步牀上滾過來滾過去,用來表達他愉快的心情。
阿菀腦子懵懵的,木木地由著他像只小豬一樣,將自己當成豬欄拱著,儼然忘記了斥責,耳朵裡滿是他的歡快的笑聲,壓得低低的,應該是怕外面守夜的丫鬟聽到。
「阿菀,我真高興,我太高興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點起來!
阿菀拍著他。
少年繼續滾,阿菀被他弄得渾身熱乎乎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不想陪他幼稚地滾來滾去,終於用力地將他像狗皮膏藥一樣撕下來,「自己滾,別拉我!」
衛烜爬了起來,又貼到她後背,熱烘烘的身體貼著她纖細的背部,用愉快的聲音說:「我高興嘛,阿菀你終於答應嫁給我了。」說著,伸手攬住她的腰,將臉膩到她的後背蹭著,就像只小動物一樣愛膩著人。
阿菀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只膩人的寵物一樣,根本沒法將他當成男人看——而且他才十五歲,也因為他幾次純情且幼稚的表現,心裡已經認定了他其實並不懂男女之事,覺得就算自己嫁過去,估計也是蓋棉被純睡覺的。
這麼一想,不由覺得挺安全的,嫁過去也沒什麼。(你會後悔的!)
最後,阿菀還是將依依不捨地少年給趕走了,雖然他看起來挺純情無知的(?),不會幹什麼越矩的事情,但是阿菀還是怕他待太久被人察覺出來,於他們的名聲都不好。阿菀知道名聲的重要xin,可惜衛烜是個膽大妄為的,不管她說了幾次,他當著自己的面好好地答應以後不會這麼幹了,但是下次依然會爬牆過來,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就算她氣得揍他也不改。
氣到最後,阿菀都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或許,以後嫁過去了,就不用擔心他冒險爬牆過來了?
這想法一起,阿菀不禁滿臉黑線,自己竟然墮落到竟然只有這麼點要求了麼?
躺回牀上,阿菀直接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決定睡覺,什麼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