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自從太子妃孟妘傳出喜信,皇莊特別熱鬧,連帶小青山這邊也跟著熱鬧起來,人來人往,皆是來給康平長公主道喜的,持續了半個多月小青山才安靜一些。
相比他們的熱鬧,阿菀近來心情不佳,有時候總是望著窗外失神。
衛烜離開已經有兩個月了,不僅沒回來,甚至沒有一點消息傳回,這讓阿菀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受傷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可惜衛烜此去行蹤隱秘,甚至連消息也不會輕易傳回來,阿菀以前不清楚便罷了,現下知道他去幹危險的事情,卻沒有按時回來,差點擔心得忍不住撓牆。
擔心了幾天,阿菀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對康儀長公主道,她要去瑞王府別莊。
皇帝帶著老娘和大小老婆和一串兒的孩子來皇莊避暑,既然皇帝在這裡,那些勳貴朝臣們自然也會拖家帶口地跟過來,而瑞王作為深得皇帝信任的胞弟,也帶著老婆孩子一起過來了,這也方便了阿菀。
對於阿菀近日來的狀態,康儀長公主自是看在眼裡,忍不住微微一笑,叮囑幾句,給她準備了禮物,便送她出門了。
對於公主娘這般爽快,阿菀只能心塞了下,然後很快便拋到腦後了。她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這個世界近親結婚是合法的,人們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內部消化,並且美名日親上加親,若是她再堅持下去,公主娘怕又要折騰她了,所以,愛乍地就乍地吧。
瑞王府的別莊所在的位置十分好,距離皇莊挺近的,聽說還是塊風水寶地,還是皇帝特地撥給瑞王府建別莊的地段,可見皇帝對這胞弟的寵愛。
一個時辰左右,阿菀便到了瑞王府別莊前。
遞了帖子後,很快便被別莊的總管迎進莊子裡。
阿菀到來的時候,瑞王妃正帶著兩個孩子在莊子裡的水榭乘涼,六七月份的天氣悶熱,便是在郊外的莊子裡,白天時仍是燥熱不已,阿菀懷疑近日可能會有大暴雨,就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下了。
「表姐~~」
小正太衛焯很歡快地撲了過來,摟住阿菀的手臂晃來晃去,一張可愛的包子臉仰起來看她,問道:「好久不見表姐了,表姐是來找大哥的麼?大哥出門遊玩去啦,要過一陣子才回來~」
在外人眼裡,衛烜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不聽太傅的話,時常翹課,專門幹一些欺男欺女、橫行京都之事,有他在的地方,便不得安生。幸好,他喜歡往外跑,有時候一跑就是一個月,美其名日出門遊玩,而皇上也准許了,所以若是他不在京,人們反而覺得京城清淨不少,萬分歡迎他往外跑。
阿菀看了看瑞王妃,便知道她對衛烜幹什麼自然是不清楚的,只以為衛烜定不住,出京遊玩去了。
阿菀摸摸小衛焯的腦袋,見他笑眯眯的,也忍不住笑起來。衛焯自幼與衛烜親近,雖不知道這種親近是不是衛烜特地縱容的,還是瑞王妃有意促成,不過衛焯倒是沒有被衛烜折騰得苦大仇深,反而養成了愛笑又開朗的xin子,雖然在衛烜眼裡是蠢弟弟一個,可是那張包子臉笑起來,真的很討人喜歡。
「表姐,天氣熱,過來喝茶。」說著,衛焯便拉著阿菀到窗邊坐下。
十二歲的衛嫤秀秀氣氣地過來給阿菀請安,那副靦腆害羞的模樣,讓阿菀覺得她真不像瑞王府的郡主,或許是因為有衛烜這個霸道任xin的兄長,所以便養成了這副靦腆的xin子,避其鋒芒。
阿菀給瑞王妃請安後,便問道:「舅舅呢?今兒不在家麼?」
瑞王妃笑道:「王爺在皇莊呢,今兒他要在那邊伴駕,一時半會回不來,壽安是要尋王爺麼?」
「這樣啊……」阿菀琢磨了會兒,問道:「是有事情,想問一下舅舅,表弟出去快兩個月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舅舅這兒可有消息?」
瑞王妃搖頭,「這可不知道了,王爺那兒也沒接到什麼消息,許是這次烜兒去得遠一些了罷。」
和瑞王妃說了會兒話,在她這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阿菀便知道可能瑞王那兒也是不知道的。衛烜以前說過,好像瑞王也知道他在幹什麼,阿菀忍不住皺眉,難道瑞王不擔心麼?
坐了會兒,阿菀便告辭離開了。
剛出了瑞王府別莊不久,阿菀便遇到了剛從皇莊回來的孟家姐弟倆。
阿菀撩開車窗,看到坐在馬背上的孟灃,修眉俊目,面如玉冠,和風佛來,掀起他的潑墨似的長髮,一身騎裝看起來宛若一個瀟灑不羈的俠客,將那種優雅與瀟灑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極好看的氣質,讓人幾乎捨不得移開眼睛。
「表妹這是去哪裡?」孟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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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菀如實回答,「去瑞王府探望舅母。」
孟灃聽到這話,眼神微動,心裡明白阿菀估計是去打探衛烜的消息。衛烜這次去南邊辦事,原本預定一個月可以回來,卻未料到現下快兩個月了,還未有消息傳來,讓孟灃心裡也有些急,生怕他出了什麼事情。只是心裡再急,孟灃也不敢去打探什麼,免得讓人發現,於衛烜不利。
這時,孟妡從馬車裡出來,對阿菀道:「阿菀,我去你馬車裡坐,和你說會兒話。」
見她一副明顯很多話要和她說的模樣,阿菀忍不住發笑,心知她又憋得很多話要傾吐了,笑道:「那就上來吧。」
孟灃面上含笑看著她們,朝馬車裡的阿菀道:「過些天,天氣若沒那麼熱,我帶阿妡去山裡玩,表妹去不去?」
阿菀知道他一翻好意,笑著點頭:「若是方便的話,那到時候就要麻煩表哥了。」
「說什麼麻煩呢,你和阿妡都是我的妹妹。」
阿菀朝他甜甜一笑,見他滿臉大汗,便拿了條未用過的素帕遞給他擦擦汗,這是丫鬟們做給她備用的,恰好能派上用場。
孟灃笑著接過了,見帕子上沒什麼特殊的標記,便也用得心安理得,不怕衛烜知道後要惦記著宰了自己。康平、康儀長公主姐妹倆相交甚篤,兩家的孩子從小玩到大,十分親近,在孟灃心裡將阿菀當成妹妹,阿菀也是將他當成哥哥的,彼此間沒有那麼多拘束。
「孟灃!」
聽到聲音,孟灃抬頭看去,見到不遠處的一輛奢華的馬車,馬車車簾撩開,露出三公主豔麗的面容。孟灃眼睛微眯,對在這兒看到三公主並不感覺到奇怪,笑容微斂,朝她微微頷首致意,便一拉韁繩,跟著馬車離開了。
三公主坐在馬車裡,維持著僵硬的姿勢看著孟灃的背影漸漸走遠,腦袋裡亂糟糟的,只剩下剛才俊美瀟灑的少年對著馬車裡的少女微笑著接過她遞來的帕子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般笑過,也從未見他接受過哪個姑娘家的東西,可是現下卻對另一個女人這樣笑,還接了她的帕子,分明是——分明是——
「壽安……壽安……」三公主咬牙切齒,指甲掐在肉中,那種疼痛卻止不住心坎的疼,心裡嫉妒如火。
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別想得到!壽安算什麼?孟灃怎麼可能對她這樣笑?
「公主……」宮女小心翼翼地喚了聲,見三公主的面容扭曲起來,越發的膽顫心驚。
果然,就在她開口時,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啪的一聲響。宮女不敢躲開,只能生生地挨了那巴掌,疼得眼淚都滾了出來。她不敢吭聲,悄悄地看過去,果然見三公主目光怨毒地瞪著自己,儼然是將那股怒氣發洩在她身上,越發的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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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菀不知道三公主錯將自己當成了孟灃的心上人,到了小青山腳下,便和孟家兄妹分開,失落地回了莊子。
康儀長公主見她回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無精打彩的,莫不是……想烜兒了?」
見她一臉揶揄,阿菀嘴角抽了下,說道:「沒想他。」而是擔心他。
康儀長公主明顯不信,心下好笑,又有些心酸,覺得自己以往安排的事情奏效了。原本女兒待衛烜只當作是個弟弟,甚至對表兄妹間成親之事頗為抗拒,這兩年間似乎沒那麼抗拒了,不過她對衛烜卻仍是當成弟弟的多。
以往覺得她將未婚夫當成弟弟來養時,還挺好笑的,心裡覺得怕是衛烜再長大一些,讓她意識到衛烜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時,她便會知道,那是要和她過一輩子的男人,而不是弟弟。可是,現在見她開始懂得掛念衛烜了,康儀長公主又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開始心酸了。
阿菀不知道公主娘想多了,見她的神情,實在是吃不消,擔心公主娘若是覺得自己仍是抗拒衛烜,估計又要折騰她,讓她明白表親之間可以成婚什麼的,趕緊跑了。
在瑞王府那裡無功而返,阿菀忍不住歎氣,只希望衛烜平平安安才好。
傍晚時,阿菀發現天色有些陰了,沒有燦爛的晚霞,心裡覺得是不是暴雨將至。這段時間已經連續旱了一個月,確實需要一場大雨來緩解田地裡的乾旱,若是能下場雨是極好的,農人也盼著能來一場雨。
到了掌燈時分,一聲雷響,然後是劈哩叭啦的雨聲響起。
天色很快便變得昏暗,阿菀透過紗窗,隱約能看到外頭的雨勢又凶又急,氣溫也開始下降,屋子裡便是不放冰塊,也並不覺得悶熱了。
雖然現在身體好了許多,可是阿菀房裡的冰量仍是不敢放得太多,若是夏天,阿菀也覺得悶熱得緊的。現下一場大雨到來,氣溫下降,倒是舒服了不少。
青雅拿鑰匙去開櫃子,抱了一牀厚些的被子出來,對阿菀道:「郡主,今晚的氣溫有些涼,還是換牀厚些的被子好些。還有,涼席也得撒了,不然躺上去太冰涼,會傷著身子的,公主吩咐了,要注意一些……」
青雅絮絮叨叨的,阿菀左耳進右耳出了,撐著下巴看了會兒紗窗外的雨,隨著天色漸暗,什麼都看不到,但她仍是樂此不彼。
等青雅鋪好了被子,阿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一翻,便歡快地撲到牀上滾了幾圈,將原本整齊的牀單都滾得亂了。被子牀單等都是定期曬過太陽的,上面透著一股陽光的味道,在這種微涼的天氣中,感覺十分暖和,讓阿菀心裡都忍不住有些發軟,舒服得想歎氣。
「好了,我要睡了,你們也去歇息吧。」阿菀趴在牀上朝她們揮揮手,覺得今晚自己會有一個好品質的睡眠。
青雅和青環等人應了聲,放下牀帳遮住了光線,又將桌子上的燈裡的燈芯剪短一些,罩上燈罩後,便退出了房間。
今兒是青雅守夜,同青環說了幾句話後,青雅便在外間的小榻上歇下。
才剛歇下不久,阿菀還沒睡著呢,便被窗外怪異的聲音弄得坐起身。
就在她爬起身,撩起牀帳探頭查看時,正巧見到被掩起的窗戶被人推開了,大雨挾著狂風吹進來,一個人利索地從視窗跳了進來,快速地反手將窗關上,掩住了外面的雨勢。昏暗的光線下,那人渾身濕嗒嗒的,頭髮黏在臉上,直直地朝她看過來,然後笑得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阿菀,我回來了。」
沙啞的男聲響起,正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經歷變聲期時壓抑的聲線。
阿菀頓時失語,然後一股火氣噌地冒了起來,彎身撿起牀前腳踏上的一只鞋子往他砸過去。
鞋子自然沒砸中他,被他乾脆利索地接住了,他奇怪地看她,鬢角邊有幾縷發黏在白晳的臉頰上,在燈光下,更襯得皮膚白得如玉,無瑕而美好。
然後阿菀又撿起另一只鞋子砸過去。
同樣被接住了。
等阿菀要赤腳下牀時,視窗的人趕緊走過來,拖著一襲濕嗒嗒的衣服,伸手將她按住,「地上涼,別下牀。」
阿菀臉色有些難看,牙齒磨了磨,怒道:「你幾時回來的?」
「方才。」
「沒回瑞王府別莊?」
他歪首看她,還朝她笑得特別地燦爛:「回別莊做甚?」
阿菀:「……」
被他弄得頭疼,阿菀只得趕他去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只是這裡是她的閨房,誰會想到他會在雨夜中夜探姑娘家的閨房,淋得像落湯雞,自然沒有他能穿的衣服。於是阿菀如同向年前那般,遞了條被單給他。
衛烜也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就要脫衣服時,見她掄起枕頭要砸過來,不甘不願地走向屏風。
「反正以後也會看的……」他嘀咕著說,他都不介意讓阿菀看了,等成了親以後,都要袒裎相見的嘛。想到這裡,被大雨淋得冰冷的臉蛋上浮現幾許紅暈,年少的身體隱隱有了些反應。
外面的雨勢正大,嘩啦啦的雨聲讓阿菀沒聽清楚他的嘀咕,下意識地問了一聲:「什麼?」
「沒什麼。」
這時,門被響了幾下,就聽到青雅的聲音響起:「郡主,您怎麼了?」
見青雅被驚動了,阿菀瞪了屏風處一眼,清了清喉嚨道:「沒什麼,是雨聲太大了。」
青雅打發後,便見衛烜披著薄被單出來了,一頭長髮濕嗒嗒地垂落在身後,看得阿菀又是一股子怒氣往外冒,只是見他一雙眼睛蘊著某種期盼看著自己,披著被單的模樣就像個慘遭蹂.躪的漂亮姑娘時,硬生生憋下那股想罵人的衝動,招手將他叫了過來。
衛烜見狀,馬上想爬她的牀,被阿菀無情地拒絕了。
「坐下。」
衛烜只得委屈地坐到腳踏上,不過等阿菀拿著一條巾帕為自己擦頭髮時,唇角的笑容又揚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笑容頗為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