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恍惚間抬眸,似乎,確實下雪了。
只不過雪花很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傅擎深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你看,是真的下雪了。”
安年輕輕伸出手,她想要接住落下的雪花,只可惜現在地表溫度還算高,雪花太小,沒落到掌心就已經融化。
她的掌心有點點濕意。
她嘴角也掛上了一抹笑:“確實下雪了。”
周圍的患者家屬,陸續的都回去了。
十幾分鍾的功夫,這諾大的場地就只剩下寥寥幾人。
安年就是這麽看著雪越下越大……
她想到了盛世豪庭的那個雪夜。
那個從她腹中流失的小生命。
她心裡一瞬間變得那樣酸澀冰涼,她輕輕閉上眼,終究無法釋然。
“我推你回去吧。”
她說著,推動輪椅想要帶傅擎深灰病房。
傅擎深卻固執的搖頭,他的手放在輪椅上:“我想等這場雪下大。”
安年緊緊抿著唇,到底是穿的太薄了,不適合這樣的雪地模式,她已經冷的有些發抖。
“你確定?”
傅擎深病號服上面穿著一件羊絨大衣,腿上也蓋著毯子,他看不出半分的冷,卻堅持著不走。
“我確定。”
安年轉身要走。
傅擎深忽然轉動輪椅,十分費力的看向她:“安年,陪我一起看雪。”
安年沒有轉身,她淡淡道:“我說過了吧?我不喜歡下雪天了,再也……不喜歡了。”
說到底,她是喜歡雪麽?是真的喜歡雪麽?
她年少懵懂時,望著冬天的海城,漫天大雪紛飛的樣子,心裡就默默想著,要是有朝一日,有個人能陪著自己一起看場雪,他們是不是就算雪中白頭了?
後來,她遇到了那個人。
自此,海城的每一個下雪天,安年心裡想著的都是傅擎深。
可命運的安排總是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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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沒一起看過一場雪,反倒等到兩個人都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雪倒是經常下。
而他們,也總是能趕上下雪天。
傅擎深就那麽看著安年一步一步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沒關系……
傅擎深仰躺在輪椅上,漫天飛舞的大雪中,他的右手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的左手手腕上纏著的一根黑色皮筋。
“安年,這算不算,我們共同看過的第一場雪?”
雪停了。
安年將幾乎凍僵的傅擎深推回病房。
向來面如白玉般俊美的男人,漆黑的睫毛上掛著霜雪,他斧鑿刀削般充滿吸引力的臉頰凍的通紅。
他抬眸,漆黑深邃的眸凝望著安年。
安年用溫熱的手打濕了毛巾,她替他擦拭面部,雙手。
他垂眸看著替他擦拭雙手的女人,心中微微一動,他反手就攥住了安年冰涼的指尖。
“冷?”
安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用力太大,她掙脫不開,索xin便抬眸看他:“嗯。”
“病房有暖氣。”
安年神態自若道:“我剛從外面回來。”
傅擎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同一片天空,同一場雪,為什麽不陪我一起看?”
安年坦然而又冷靜的望著傅擎深:“因為不喜歡那個想要一起看雪的人了,所以,還是自己一個人看比較好。”
“安年……”傅擎深臉上帶著幾分委屈的神情,他眉心輕蹙,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開,“我們之間……”
“我睡不著。”安年平靜的打斷傅擎深的話。
傅擎深愕然的看著她。
她說:“一想到你,我就睡不著。整夜整夜的,傅擎深,你大概體會不到精神極度焦慮,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是什麽樣的。”
“但我經歷過,那樣的極端,那樣的可怖!想要拉著你一起走,卻因為你一句話停下。想要自己解脫,卻被你自以為是的救了……”
“這樣的感覺太難受。體會過一次,不想再體會了。你懂麽?”
傅擎深抓著她的手一點點松開:“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好受一點?”
“離我遠一點。”
“好……”他哽咽著,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安年莞爾一笑,她轉身走了。
第二天,安年還沒到的時候,李凱文就來了。
“擎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讓我知道?”
傅擎深略感歉意的笑道:“我住院的事情傳出去會有諸多麻煩,與其如此倒不如這樣安靜。”
李凱文不懂傅擎深的考究,他歎了口氣坐到了沙發上。
“要不是你打電話叫我家來這裡,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因為安年的事情。”傅擎深淡淡說著,“我想當面跟你聊聊她的病情。”
“情況不錯,她也在積極樂觀的配合治療。”李凱文實話實說,“雖然,她還是沒能走出自己心中的鬱結,但對比之前卻好了很多。”
傅擎深似乎輕松了一點。
一看他臉上喪喪的表情,李凱文就知道這小子追妻路漫漫。
“唉……早知今天何必當初啊!那麽好的婚姻,好好經營多好?”
他看著傅擎深越發絕望的眸子,忍不住笑了:“你可別給我玩什麽抑鬱啊,我就開個玩笑。”
傅擎深搖搖頭:“明白。”
他還準備再說點什麽,突然,一陣踩著高跟鞋的聲音響起。
病房裡的兩個人同時扭頭朝著門口看去。
房門被敲響。
“進。”
來的人是沈瑜兮。
她目光徑直落在傅擎深身上,她足足呆滯著看了兩分鍾,隨後道:“既然有客人,那我待會再來。”
李凱文看向傅擎深:“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回避。”
傅擎深搖搖頭:“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你不用回避。”
沈瑜兮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還沒說話眼睛卻已經紅了。
“哥!為了把安年重新追回來,你用了不少手段啊!”
傅擎深微微皺眉。
李凱文悻悻的摸了摸鼻尖,盡量降低存在感。
見傅擎深不說話,沈瑜兮又道:“之前我為了彌補過錯想要給你們一個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那天晚上,你其實已經安排了宋朝守在三樓。”
“可是哥,你沒有讓那些人行動。而是為了那個安年低下頭照著我說的喝了那些酒,哥,為什麽?”
傅擎深道:“我從沒為她做過什麽,那一次,我想豁出所有。”
沈瑜兮冷笑:“那麽這次呢?你分明知道了Abby喝了酒就是個什麽事兒都乾的出來的瘋子,但你為了在安年面前博取她的好感,你居然任由他得手!”
手裡提著的食盒險些砸在地板上。
安年強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