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同居
因要照顧宋陶陶,馬車走得慢,比來的時候要多費些時間,等到了凉州衛,已經是傍晚。
沈瀚一行人早已在衛所外的馬道上等著,等馬車停下,沈瀚見肖玨下車,方才鬆了口氣。
此去凉州城,肖玨在那頭做什麽,他們也沒收到信件,幾日下來,心也是懸著的,生怕情况有變。眼下看來當是順利解决,沈瀚正要說話,就聽得一邊的梁平道:「這……這怎麽還有個姑娘?」
姑娘?但見前面那輛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十五六歲的粉裙小姑娘,玲瓏可愛,花容月貌。
再看一邊的禾晏,神情懨懨的打了個呵欠,不太精神的樣子,沈瀚心中大驚,都督此去凉州,帶回來個姑娘,這是决定要與禾晏劃清關係了?
不過當著禾晏的面這樣做,未免太過無情。
他正想著,又聽見身後傳來少年快樂的聲音:「舅舅,大哥,你們總算回來了!」
跟兔子一樣蹦過來的,正是程鯉素,他身邊跟著的是一身白衣,清麗絕俗的醫女沈暮雪。程鯉素過來,先是對沈瀚不滿的開口:「沈教頭,舅舅回來了,你怎麽也不與我說一聲,要不是我自己聽到,豈不是不能爲舅舅接風洗塵?」
「大哥,我看你安全回來,此行應當十分順利,袁寶鎮那傢伙是走了吧?我就知道你能行…….嘎?」他本來愉悅的表情在看到宋陶陶的時候破裂成風,語調刹那間變得刺耳,跳起來指著宋陶陶質問:「宋二小姐,她怎麽在這裡?」
「你那是什麽表情?」宋陶陶皺眉。
「我們在凉州城裡遇到了宋姑娘,」禾晏笑道:「也是巧合,宋姑娘會暫且在衛所住上一段日子。」她沒有細說遇到宋陶陶究竟是怎麽回事,替宋陶陶遮掩過了。
「大哥,」程鯉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我讓你幫我躲袁寶鎮,省的被他抓回去成親。你却直接將她帶到我面前?你這是要害苦我也!」
「程鯉素,」宋陶陶聽不下去,站出來一叉腰,衝他氣勢汹汹的吼回去:「你當我很想看到你?實話說吧,我就是因爲逃婚才到凉州城的,若不是遇到肖二公子,我才不會過來。你不想與我成親,我還看不上你呢!一個廢物公子,妄想與我相配,我看你是做夢娶西施——想得美!」
論伶牙俐齒,程鯉素實在不是宋陶陶的對手,此刻格外懊悔平日沒有多看些書,竟連駡人都沒有什麽好句子。
「……你這個潑婦!」他只能很沒有氣勢的道。
「那也總好過你這個廢物。」宋陶陶回他一個白眼。
這倆冤家活寶就在此地吵了起來,梁平只能站出來做和事佬:「程公子,都督他們趕了大半日路,此刻定然乏累,先讓他們回去休息片刻,用過飯食再說可好?」
有人來遞臺階,程鯉素當然要下,就道:「我不與你計較,我心疼我舅舅和大哥!」
總算是暫且將眼前的局面給緩和下來。
一直沒出聲的沈暮雪走到肖玨面前,道:「二公子,之前送回來的密信裡,是說有人受傷了,是……」
這幾人看起來都是如常。
肖玨瞥一眼禾晏,禾晏便道:「是我!」
沈暮雪:「……你可有什麽不適?」
「都是些皮外傷罷了,」禾晏笑道:「勞煩沈姑娘替我尋些治外傷的膏藥,上次的那種就很好。」
宋陶陶聞言,詫异的看向她:「禾公子,你受傷了?」她沒見著禾晏受傷的時候,還以爲什麽事都沒發生。
程鯉素將禾晏拉走,防賊似的盯著宋陶陶:「潑婦,你離我大哥遠點!」
兩人又吵起來。
禾晏:「……」
少年人的精力,真是令人羡慕。
等回到衛所裡頭,各自先歇息了一陣,用過了飯,天色已然全黑了下來。
沈瀚對肖玨道:「都督的房間,我日日打掃過,今日換了乾淨的被褥,都督只管住就好。」
肖玨愛潔幾乎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是以沈瀚早就做了周全準備。
肖玨點頭,就要走進去,禾晏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且慢!」
這是要說悄悄話了?沈瀚心裡沉思著,此等情景,實在不宜他這個外人參與,便道:「都督,要沒什麽事的話屬下先走了。」也不等肖玨回答,就匆匆離開。
禾晏推著肖玨進了屋子。
肖玨冷道:「何事?」
「都督之前答應我的事忘記了?你可是封雲將軍,說話可要算話。」
「我說過什麽?」肖玨平靜的看著她。
這人想賴帳不成,禾晏急了,「回來之前你我不是說好了,要重新爲我安排屋子,我不住通鋪,否則沐浴換藥都不方便。」
肖玨還未回答,又一個聲音響起,「不就是換屋子嗎?哪裡用的上他,我也可以幫你!」
二人回頭一看,却是程鯉素跑過來。程鯉素與肖玨的屋子本就挨著,中間還有一道中門,將大宅子隔成兩間。平日裡程鯉素被迫抄書,肖玨看書的時候順帶看著他,那道中門也就沒有關。此刻程鯉素就從他的屋子跳過來,簡直熱絡過了頭。
「大哥,我這屋子你瞧著如何?」
禾晏:「嗯?」
「你若覺得我這間屋子還不錯,我就與你換個房間。」程小公子迫不及待的道:「今夜就搬,我現在就去收拾行李!大哥你覺得怎麽樣?」
禾晏有點發懵,肖玨擰眉看向自己這位慣來與尋常人不在一條道上的外甥,問:「你搞什麽鬼?」
「舅舅,」程鯉素哭喪著臉道:「誰叫你們把那個潑婦也帶回來了。我剛問了梁教頭,那宋陶陶暫且與沈醫女住一起,就離咱們這十幾步,我若是住在這裡,豈不是日日都要看到她?我如今一看到她就頭暈眼花,還是別了。既然大哥也想換個屋子,我與大哥換一換就行了。宋陶陶什麽時候走,我們就什麽時候再換回來。」
禾晏:「好啊!」
肖玨:「不行。」
程鯉素對宋陶陶的不喜超過了對舅舅的敬畏,只當沒聽見肖玨的話,歡歡喜喜的就回頭去收拾東西,肖玨怒道:「你給我回來!」伸手欲將他拎回,被禾晏擋住。
程鯉素趁機跑遠了,「哐當」一聲,還把中門給關上。
肖玨:「程鯉素!」
「那麽凶小心嚇到孩子,」禾晏笑盈盈的看著他:「都督,程小公子都答應了,你情我願的事,你在這橫插一杠,像什麽話?」
這話說的,像肖玨是個棒打鴛鴦的無理取鬧之人。
肖玨冷笑:「你憑什麽?」
「就憑我……與做都督深愛的女人只有一顆紅痣的距離。」禾晏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屋子裡頓時寂靜幾分。
肖玨嫌弃的移開目光:「禾大小姐,你不會真的想留在凉州衛?」
「關於這件事,我從未說謊。」禾晏收了幾分笑,鄭重其事的開口,「不僅如此,我也是真的想進九旗營。」
「你休要得寸進尺。」
「我從來見好就收。」禾晏道:「都督,我只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證明我幷非間人,也證明我值得你收爲心腹。」
肖玨哂笑:「大言不慚。」
「你連機會都不給我,豈不武斷?」
「你?」肖玨上下打量她一眼,淡淡開口:「在凉州衛撑得了幾時?」
「比你想像得更久。」
「你是女子。」
「我不會被人發現。」
「我不會替你遮掩。」
禾晏聞言,笑了:「你想說的,就是這句話吧。」
肖二公子高貴冷艶,不近人情,要爲她一句話替她鞍前馬後的遮掩真相,想想也不可能。但禾晏的身手又確實超群,大抵真要放弃,肖玨也有些猶豫。畢竟在肖玨看來,是男子和是女子,其實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能力,够不够出色,值不值得留下來。
「做不到就離開。」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無情。
「一言爲定,」禾晏道:「我憑藉我自己的本事留在這裡,進九旗營也好,立功也好,保管不讓都督操一份心。」
肖玨定定看著她,半晌,他挑眉問:「你真想進九旗營?」
「當然!」
「可以,」肖二公子勾唇道:「給你一月養傷時間,一月後,你的日常武訓,與九旗營武訓同量。」似是怕禾晏不清楚,又補充一句:「九旗營武訓訓量,是你如今的三倍。」
禾晏:「……」
肖玨,好狠心的男人。
「受得住,就留下,受不住,就滾出凉州衛。」他似笑非笑的盯著禾晏,清眸深深淺淺,帶著淡淡嘲意:「禾大小姐,你堅持得住多久?」
禾晏回他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
「……都督,來日方長,您等著瞧。」
……
總算將屋子安頓好了,禾晏也得回之前的通鋪房裡收拾東西,順便見見兄弟們。等到了通鋪房外,還沒走進去,遠遠靠著門口的小麥就發現她了,喊道:「阿禾哥,你回來了!」
謔,這一嗓子,直把裡頭的人都喊了出來。一時間人人都從屋裡探出腦袋,有膽子大些的就先擠到禾晏身邊,問他:「禾晏,你跟肖都督一起回來的?怎麽樣,這次去可有收穫?凉州城裡好玩兒嗎?你們都幹嘛去了?」
「去去去,別都擠這兒,」洪山將他們趕走,讓禾晏進屋來,「你回來的正好,人都在,剛還在說怎麽還不到,阿禾,我瞧著你這趟去瘦了點兒,沒吃虧吧?」
「沒。」禾晏說著,一脚踏進屋子,發現屋裡還挺熱鬧,王霸、江蛟、黃雄他們都在。江蛟道:「我們聽說肖都督回來了,估計你快到了,就先在這裡等你。」
禾晏在塌上坐下來,感嘆道:「還是回來好啊。」
孫家的牀倒是又軟又綿,但一想想那地方院子裡埋葬了那麽多女孩子,便覺得格外陰森恐怖。這地方雖然牀板又硬,被子又薄,可人心敞亮,睡著踏實。
「你這番去,和肖都督關係可有改善?」黃雄問。
之前因爲前鋒營點了黃雄一事,禾晏對肖玨怨氣衝天,此次與肖玨同行去凉州城,洪山他們都怕禾晏忍不住中途與肖玨打起來。
「還行吧。」禾晏含糊道。
王霸嗤笑一聲,幸灾樂禍的開口:「看他樣子就不怎麽樣,真要不錯,怎麽就空手回來了,也不賞點東西?」
正說著,外頭拖著三大箱行李的程鯉素已經到了,站在門口問禾晏:「阿禾哥,我可以進來了嗎?」
「進來吧。」
程鯉素一進來,就被屋子裡滿滿當當的人嚇了一跳,道:「這麽熱鬧?夜裡睡覺不會吵吧?」
小麥瞪大眼睛:「這是何意?」
禾晏笑了,慢吞吞的道:「此去凉州,我立下大功,都督甚是欣賞,决定讓我與程公子調換房屋,程公子住這裡,我住都督比鄰而居,以示嘉獎。」
衆人呆住。
「這小子說的是真的?」王霸問程鯉素。
「真的。」程鯉素像模像樣的衝其他人一拱手,「日後就請諸位大哥多多關照了。」
屋子裡如煮沸了的水,登時熱鬧起來,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追問禾晏。
「你立什麽功了?你們出去幹啥大事了?」
「就給換個房間沒給別的賞金麽?也沒讓你進前鋒營?」
「禾晏你是不是要升官兒了?升官兒了能不能帶帶兄弟們?」
禾晏這頭被簇擁著彷彿打了勝仗的將軍,那頭,沈瀚剛剛得知了肖玨此去凉州城裡的全部經過。
「孫祥福在凉州上任八年,民不聊生,」沈瀚嘆息道:「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如此下場,是他自己活該。」
他在凉州幾年,對孫祥福父子的斑斑劣迹也有所耳聞,可他不是監察御史,亦沒有肖玨神通廣大,也只能忍氣吞聲。如今肖玨將孫祥福父子連根拔起,又讓袁寶鎮栽了個跟頭有苦說不出,實在大快人心。
「都督此去凉州,是否已經將禾晏的底細打聽清楚?」沈瀚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他有些看不明白如今禾晏與肖玨是個什麽關係,若說是好,肖玨分明還是防著禾晏,若說是不好,剛剛得了程鯉素的吩咐,說禾晏日後就住程鯉素的屋子。
那不就是挨著肖玨住嗎?若非關係親密者,如何能走到這地步?
莫非他們舊情複燃?可看肖玨的樣子,又是不像。沈瀚自己打光棍打了多年,於情之一事,實在一竅不通。但也聽過情絲難斷的說法,或許就是眼下這種情况?
「算是吧。」肖玨道。說起來,軍籍册上禾晏寫的家中情况,倒是不假,的確是有個城門校尉爹,年紀相仿的兄弟,只是少年郎却是女兒家,說出來令人難以置信。
「他……算自己人嗎?」沈瀚小心翼翼的問。
「暫且當做自己人也無妨,」肖玨垂眸,「不過,也無需事事告知。」
沈瀚心裡大概有數了,就道:「屬下明白。」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他道。
……
禾晏好容易回答了兄弟們的問題,再回屋的時候,已是夜裡。
肖玨不喜嘈雜,住的地方頗爲清淨。禾晏進去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乍然從十幾人擠一間的通鋪房變成屬自己的屋子,教人以爲是自己在做夢。程鯉素這般講究的少爺,臨走時還不忘幫他將房間裡的熏香點上。
淡香縈繞在鼻尖,令人很是放鬆,禾晏在牀上躺下來試了試,如躺在一團棉花上,即刻便覺昏昏欲睡,她想,果真驕奢銀逸,睡在這種牀榻上,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足爲奇。
她又瞥見那道中門。
中門外以珠簾掩住,掀開珠簾就是門,門後就是肖玨的屋子。肖玨大約也是爲了監督程鯉素日日功課,不過眼下這門却是關著的。禾晏嘗試著輕輕推了推,沒推開,不死心的重重一推,仍舊巋然不動。
肖玨居然將這門從那頭鎖上了。
禾晏心道,這嚴防死守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才是女子,而她是個夜裡會探人香閨的採花大盜。肖二公子還真是容不得半點沙子進眼,有這種必要嗎?
肖二公子的心思,真是神鬼難測。
屋子裡的正中擺著一隻大木桶,木桶裡是熱水,禾晏走過去,將手指放進去試了試,水溫正好。這大概是沈瀚準備的,他們今日趕路趕了一身塵土,是該好好洗洗。總算不必去五鹿河泡冷水,禾晏很滿意,正要脫衣服,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那道中門。
差點忘了這裡還有一道門。
中門的兩邊都有鎖,無論哪邊鎖上,另外一頭都無法打開,除非兩邊一齊打開。肖玨是將他那邊鎖上了,禾晏也得將自己這邊鎖上,否則萬一洗到中途肖玨突然不知哪根筋不對想過來,豈不是會將她看得一乾二淨?
雖然這樣做的下場,極有可能是肖二公子覺得污了他尊貴的眼睛拂袖而去就是了。
禾晏將中門鎖好,才接著沐浴換衣裳,待換好衣裳,她又將木桶裡的水拖出去倒掉。最後回到屋子,坐到塌上。
沈暮雪已經將包扎的傷藥都送來,就放在牀邊的小幾上,因著有前次的「冰清玉潔隻爲未婚妻」之說,這回連幫忙上藥都懶得提了。禾晏對著鏡子,將布條拆開,裡頭的藥換掉,正準備重新換上新的布條時,看見旁還有一隻玉色圓盒。
這圓盒很小,不及人的掌心大,差點被她忽略了,禾晏拿起來一看,上頭寫著「祛疤生肌」,禾晏一怔,片刻後搖頭笑了。
還是姑娘家心細,只是這也太過周到了,沈暮雪還真是良善,對一個小兵都如此體貼。只是尋常男子,受了傷便受了傷,又不是小倌館中的生意人,哪裡在意這些。
禾晏本該也如此想的。
但就在她要將盒子放回去的時候,突然間,眼前又浮現起那個夜裡,紅燭落泪,芙蓉帳暖,那隻溫暖的手在摩挲到她背上的傷疤時陡然僵硬,她尚且還在惴惴如何將編好的謊話騙過她的夫君,眼前的男人却若無其事的吹滅蠟燭,避開了那個話頭。
他依舊溫柔,她却陡然間無地自容。這比任何的話語與眼光還要來得傷人。
冰凉的藥膏擦拭在傷口處,有點疼,也有點癢。她在心裡問自己,你真的不在意嗎?
不是的。
她在意的要命,縱然重來一次,也難以釋懷。
禾晏將布條重新纏好,將那隻玉色的盒子放在枕頭下,滅了燈,在塌上躺下來。
這屋子裡安靜而溫暖,沒有通鋪兄弟們嘈雜如雷的鼾聲,也沒有半夜伸過來橫在她身上的腿,本該倒頭就睡,一覺天明的,不知爲何,她却有些心亂如麻,難以入睡。
或許,她本不該想到從前。
……
第二日一早,禾晏照常卯時起,她如今住在肖玨住的院子這頭,與其餘小兵們離的遠,離演武場也遠,還得提前早點去。等先去領了饅頭往演武場去的時候,遇到了沈瀚與梁平一衆教頭。
禾晏與他們打招呼。
梁平瞧著她意氣風發的模樣,心裡酸溜溜的,他做教頭的,還沒一個小兵升的快,看看,這才多久,就能挨著都督住了。不過是出去了一趟,何以就得了都督另眼相看。孫祥福父子的事沈瀚都與他們說了,但禾晏在其中究竟出了什麽力,立了什麽功,却是不得而知。
梁平心裡仰天長嘆,他也好想立功,好想得都督另眼相看,好想挨著都督住啊!
「禾晏,你來的正好,我有話跟你說。」沈瀚對她招了招手。
禾晏跑過去,沈瀚打量了她一下:「都督昨日與我說過,說你受了傷,一些激烈的訓練暫時不便參加。如馬術弓弩一類的,你可以暫停,這幾日我們練的時候,你可找些適合你的訓練。」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不可偷懶,日日都要來演武場,早上的行跑也不可落下!」
「明白!」禾晏道,心中却想,肖玨倒還挺好心的,她這傷雖然是皮外傷,但好歹在腰背處,若是一直如從前那般訓練,反反復複,很難好。
她前生就是如此,舊傷未愈,便要帶兵東奔西走,傷口遲遲不好,渾身上下都落下頑固舊疾,縱然後來恢復女兒身,不再像從前那般風吹日曬,但一到雨季,或是寒冷冬季,傷口就會隱隱泛疼,難以舒緩。
忍耐不是可以忍耐,但如果能够不這麽勉强,當然最好。
她謝過沈瀚,再往演武場那頭去。今日練的是刀術,倒也勉强可行,禾晏自之前在演武場臺上與黃雄切磋過,旁人都知道她刀術超群。她xin情又好,但凡有人詢問,總是笑眯眯的耐心回答,比個黑臉教頭親切多了。因此小兵們但凡有何困惑,總要找她商量。
禾晏正被一名小兵扯著指點刀法,突然間,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喚她:「禾大哥!」
轉頭一看,竟是宋陶陶。
凉州衛裡,也就只有沈暮雪一個年輕姑娘,被凉州衛衆人奉爲仙子,不敢褻瀆。如今不知何時又來了一個,年紀瞧著還比沈暮雪小一點,雖然不及沈暮雪清麗脫俗,却勝在嬌憨可愛,如椿日綻開的小花,枝蔓都帶著細碎的芬芳。
她扎著雙髻,提著裙擺跑到禾晏身邊,無視著周圍小兵們火熱的目光,只看著禾晏問:「我昨日聽沈姑娘說,你傷的不輕,可好些了?」
禾晏:「……」
到了凉州衛,宋陶陶與沈暮雪住在一起,衆人也就沒有刻意去關注她,赤烏和飛奴也不能成天守著個小姑娘不幹正事。因此竟沒注意這姑娘什麽時候跑到演武場來了,還居然一眼就看到了禾晏。
禾晏笑道:「多謝宋姑娘挂懷,只是一點小傷。」
「這怎麽能算小傷?」宋陶陶扯著她的袖子:「我再帶你讓沈姑娘給你瞧瞧。」
不必說,禾晏也能感覺到周圍人看自己的促狹神情,一邊的梁平臉都要青了。公然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他梁平活了快三十年都是光棍,禾晏在這膩膩歪歪做給誰看?只是宋二小姐他惹不起,只好怒視著禾晏,示意禾晏趕緊把宋陶陶給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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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晏正要開口,又聽到一聲怒喝:「宋二小姐,你跑到這裡幹什麽!」
禾晏一聽這個聲音就頭疼,程鯉素跟嗅著腥味的猫似的,循著宋陶陶就來了,見宋陶陶抓著禾晏的袖子,氣的立刻將他們二人分開,怒道:「你別接近我禾大哥!我禾大哥已經有未婚妻了!」
宋陶陶先是驚訝的看著禾晏,再看到一旁衝她得意洋洋的程鯉素,沉思片刻後,冷笑一聲:「未婚妻又如何?訂了親也能退,我還是你未婚妻了,有什麽意義嗎?」
程鯉素如遭雷擊,後退幾步。
周圍的人亦是瞠目結舌。
禾晏與程鯉素是結拜兄弟,宋陶陶是程鯉素的未婚妻,禾晏亦是有婚約在身,宋陶陶却獨獨對禾晏另眼相待,這是多麽扣人心弦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驚世駭俗的故事!
如果此刻有個洞,禾晏應當頭也不回的就順著洞鑽進去了。
她無力的申辯道:「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