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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太子的變化也很大。
首先, 他比以前更加沉穩內斂了, 越發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大抵是與手中的權利漸漸越來越多有關。
大周的男子年過三十開始蓄須, 所以太子也把鬍子給蓄出來了,隻下巴上留了一些短鬚,因爲平時修剪得精心, 倒是不顯老, 反而讓他容貌更是清俊,又多了一層出塵感。
至於盤兒,大抵先天就是個瘦底子, 這兩年倒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身段依舊纖瘦, 倒是少了那種病怏怏的瘦弱感,多了一份嬌艶和雍容。
「那你說這事怎麽辦?你不知道, 方才唐側妃親自找了來,我給人賠禮道歉做低伏小, 別提多丟臉了。這事也就算了,再不管管, 等他以後再大些, 誰知道還能惹出什麽事。」
相比盤兒這個娘,太子看兒子自然又是另一層角度。
「鈐兒沒你說的這麽糟,你看他小是小, 其實挺有自己的主見,他以前怎麽沒闖出這樣的禍?要不是這次被人搶鞭子, 他也不會動手打人。」
好吧,三個孩子再加上孩子的爹都認爲沒做錯,就她這個娘覺得錯了,那這事還有說下去的必要?
盤兒氣呼呼地去了椅子上坐下,太子跟著也過來了。
「反正你是他爹,他闖禍了你收拾爛攤子,你說沒錯就沒錯吧。今天我看唐側妃那樣子,似乎沒有善罷甘休的打算,若是被人小題大做,會不會給娘娘惹事?」本來氣呼呼的,話說到最後,反而成了擔憂。
其實盤兒想說的還有一句,會不會給太子惹麻煩。
她雖是個後宅婦孺,但這兩年多少也知道些,隨著太子在朝中培植的親信越來越多,不可避免就和齊王楚王等人越發對立起來。
表面上是親兄弟你好我好他也好,實則去了幾次宮宴盤兒就能看出,這兩人看太子的眼神能把他給吃了,平日裡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攻擊太子的機會,別說會不會小題大做,是肯定會小題大做的。
她想高貴妃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成安帝面前說事,傅皇后肯定被擠兌得又要氣一場,說不定成安帝還會把太子叫過去斥責一頓,畢竟他可是難得能找到機會能斥責太子這個兒子。
「沒事。」太子有些失笑地捏了捏她的臉頰,爲她的憂心忡忡。
「真沒事?」
「真沒。」
好吧,別看盤兒憂心忡忡的,但如果太子真這麽說,她也就不這麽想了,她知道太子不是無的放矢之人。
「不擔心了?時候也不早了,回去用晚膳吧。」
兩人往外走,期間盤兒吩咐宗鉞院子裡的人,讓他們去跟三個孩子說回東一院用晚膳。等她和太子回了院子,過了一會兒,三個孩子回來了。
外間裡,奴才們正在擺膳,三個孩子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洗臉淨手。
一時間,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宗鈐又故態復萌撩水去潑大哥大姐,宗鉞是哥哥忍著了,婉婤可不會跟他客氣,將他撈過來揍了幾下屁股。
宗鈐跑來找盤兒告狀,盤兒一點都不心疼他。
鬧完,開始用膳。
如今太子的食不言寢不語早就被破壞得面目全非,三個加起來才十幾歲的小孩,跟他們說食不言寢不語也太早了。尤其盤兒就是首犯,太子不說她,自然也不能教訓幾個孩子,於是這種『惡習』就被保留了下來。
「你得吃菜,再把菜挑出來不吃,娘就讓他們把菜給切碎了熬粥給你吃。」
宗鈐被嚇到了。
正確來說是被菜粥給嚇到了,他慣是喜歡吃肉不喜吃菜,盤兒爲了對付他,就讓人給他熬菜粥吃,那些菜被切得碎碎的,他挑都挑不出來,吃在嘴裡滑滑的爛爛的,用宗鈐的話來說就是好噁心。
宗鈐吃菜就像是在吃毒藥,婉婤記著他方才搗蛋,又夾了一筷子口蘑菜心給他。
「娘讓你吃菜是爲你好,多吃些。」
一桌幾個人眼裡都是笑,唯獨宗鈐苦著臉,像被上大刑。
等吃罷後,太子問了問宗鉞的功課,宗鉞原原本本將先生今日在上書房教的東西道了出來。
別看皇子皇孫們五歲去上書房,實際上啓蒙都早,若是沒有點基礎就去上書房,那只能惹來笑話,所以宗鉞三歲就啓蒙了。有專門的先生教,平時太子也會教一些。
相比男孩,女孩們就要放鬆多了,太子只問了女兒幾句功課上的事,之後就是父女撒嬌的時間。
盤兒覺得婉婤會撒嬌是隨了自己,看她平時風風火火不像個女孩,關鍵她撒起嬌來太子就是吃,一副老父親很欣慰的樣兒,婉婤也只能太子撒嬌,跟盤兒撒嬌的時候都少。
盤兒覺得自己吃醋了,等三個孩子走了後,太子失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孤都心裡明白的意思。
這幾年隨著孩子們都大了,東宮的房子也改建了不少。
太子讓人在毓慶宮後面的東側起了幾個院子,專門給宗鐸宗鉞他們住,男孩去上書房讀書前就挪到前面來,也免得長於婦人之手。
又在繼德堂的西側起了幾個小院,給幾位郡主住,同樣是五歲之後就要分院。
其實以宗鈐這個年紀,還不到分院子住的時候,不過自打宗鉞和婉婤搬了院子,他就不樂意住東一院了,一月裡有大半時間要去大哥大姐院子裡住。宗鉞和婉婤雖嫌弃他討嫌,但總體來說還是很照顧這個小弟的,都會帶著他。
回院子的路上,婉婤還在跟小弟說讓他以後別闖禍了,下次可救不了他。
期間大抵是沒說盡興,婉婤見時候還早,就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著宗鉞宗鈐兩兄弟往前面去了。
還沒走到院門前,就見門口站著兩個人,正是宗鐸帶著貼身小太監進忠。
今年還不到六歲的宗鐸,已經有了太子長子的儀態。穿一身青色的袍子,長身玉立,大抵是太子的基因好,東宮幾個男嗣的個子都挺高,遠超同齡人,所以宗鐸已經有了幾分風度翩翩的優雅之態,讓人有一種看見太子幼年時的模樣, 只是身子稍顯單薄了些。
而宗鉞在見到宗鈐的一瞬間,也頓時更成熟內斂了,叫了聲大哥。
婉婤和宗鈐也都叫了大哥。
「沒什麽事吧?我回來後在母妃那兒聽說了唐側妃尋來的事,蘇良娣素來待宗鈐嚴厲,宗鈐你沒有挨訓斥吧?」
宗鈐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沒,就低下了頭。
「還是挨訓了,這會兒心情正不好著。」弟弟失禮,當哥的自然要爲其遮掩,宗鉞有點無奈對宗鐸道。
「宗鈐本就還小,闖了禍也是正常,再說也是宗鏃先惹事,宗鈐你別不高興,回頭大哥讓人把上回父王送我的鞭子拿來送你,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
宗鉞有點爲難道:「大哥,還是不用了,我娘已經把他的鞭子搜走了,再給他弄一根,到時候指不定他又闖什麽禍。」
宗鐸倒也沒堅持,「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之後兄弟倆又寒暄了幾句,三人目送著宗鐸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沉默地進了院子,等進了屋裡後,婉婤才對宗鈐說道:「讓你不爭氣,別人看笑話來了吧。」
宗鉞道:「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麽,他還小又不懂。」
「他哪兒小,他懂得可多。方才大哥說要把父皇送他的鞭子送他,他怎麽不搶著開口要?換平時早就樂呵呵應下了。」
宗鈐倔强道:「我才不要他的,父王送我了!」
提起這鞭子,還是有點故事的。
大周皇室除了注重皇子皇孫們的學業,同樣也注重他們的功夫和騎射。一般男丁在五歲後入上書房,上午讀書,下午都會抽出一兩個時辰去校場讓武藝師傅打磨筋骨練騎射。
所以在孩子們五歲後,除了送一套筆墨紙硯外,還要送一根馬鞭,用來勉勵他們多多用功。
宗鐸入上書房時,太子特意讓人尋了上等的犀牛皮和牛筋,鞣制了兩根鞭子。
黑色的鞭體纏以金絲,手柄是墨玉的。小孩子哪裡送得住這佑惑,當初宗鈐見到宗鐸的鞭子時,就十分喜歡,等另一條落在宗鉞手裡後,他就更把持不住了,纏磨了太子許久,太子才讓人又做了一根。
不過做的要小兩號,適合宗鈐這個年紀拿著玩耍。所以宗鈐向來寶貝自己的鞭子,不然今天能把宗鏃給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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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要他的東西,就該知道少在外頭闖禍,免得給娘丟臉面。」
「知道了。」宗鈐蔫蔫地道。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慢慢教他。」宗鉞勸道。
婉婤道:「我倒想少說兩句,可你不說,娘也不管,別讓他到時候長成了小傻子。」
「你才小傻子呢!」宗鈐做了個鬼臉,往裡間跑了去,侍候的太監忙跟了過去。
宗鉞有點無奈道:「娘向來心大,當初不也沒教過我們,我們現在不也成這樣了?宮裡的環境如此,等他再大一點,不用教自己就會明白。」
「行吧,你說什麽都有理,反正他跟你的時候多,你還是多教他點東西,我回去了,下午出了一身汗,回去沐個浴。」
丟下這話,婉婤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宗鉞則進了裡間,打算言傳身教的教弟弟。
婉婤回去後,就讓宮女們備水她洗了個澡,剛從浴間裡出來,正讓人擦著頭髮,二郡主婉姝來了。
「五妹妹,這麽早就打算歇下了?」婉姝上身穿鬆江白綾綉幽蘭的薄衫,下著粉色的褶裙,已經快十歲的女孩已經有了少女嫻靜的模樣,眉眼間肖似太子妃,看得出日後也是個美人兒。
婉婤下了炕,請婉姝來炕上坐,才又回到炕上讓小宮女給自己擦頭髮。
「下午出了不少汗,回來先沐浴,免得衣裳粘在身上粘答答的,不舒服。」
婉姝有些羡慕地看了被婉婤隨手放在桌上的鞭子一眼,道:「五妹妹又去練騎馬了?」
「我身量還不够,只能騎著馬讓小太監拉著跑兩圈,也就過過癮罷了。」
「真好。」
見婉姝面露羡慕,婉婤不以爲然道:「二姐若是想學騎馬,跟父王說了,到時候咱們一起練。」
婉姝的小臉上閃過意動,但還是搖了搖頭:「我不行的,我身子骨沒五妹妹壯實。」
既然婉姝都說不行了,婉婤也就沒再勸她,反正這話也不知說了幾遍,說得婉婤都厭倦了,但爲了場面,還是得說。
「宗鈐沒事吧?我聽人說蘇良娣很生氣,沒有罰宗鈐吧?」
「沒呢,我娘就是一時生氣,再說宗鈐那麽小也不懂事,父王也說這事不怪宗鈐。」
「父王知道了?那就好,我還怕蘇良娣罰了宗鈐,」婉姝笑著道,站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五妹妹你忙著,我去找大姐說說話。」
「二姐,那我就不送你了。」
等婉姝走後,半夏有點欲言又止道:「郡主,你不是交代奴婢們,當著二郡主面不要提太子殿下在東一院的事。」
「她不是想知道我娘會不會罰宗鈐,想知道父王知道是什麽反應,我就讓她知道。」婉婤的口氣十分不耐。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不該提父王,但先是宗鐸再是婉姝,表面上是大哥二姐關心下面的弟弟妹妹,但總讓人有種說不上的感覺。這樣的事也不是發生第一回了,可能立場不一樣想法就會不一樣,婉婤總覺得他們別有居心。
讓她來看,大人們之間的事不該跟下面的孩子扯上關係,無奈她這麽想別人不是這麽想的。再說她娘也是父王上了玉牒的正經妃嬪,就因爲得寵些就被人這麽防著,也太讓人心裡不舒服了。
想了會兒,婉婤覺得頭疼至極,遂就不再去想了。
等頭髮被擦得差不多幹了,她想到方才父王問了她的字,又讓宮女們去鋪紙研墨說要練字。
別看她嘴上不在乎,其實還是不想讓父王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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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姝到大郡主婉嫻的屋裏時, 三郡主婉嬋正領著妹妹四郡主婉姵往外走。
婉嬋比婉姝小一歲, 今年不到八歲, 樣貌隨了胡良娣, 頗爲明艶。婉姵就不像娘和姐姐了,清清秀秀的,平時話也少, 是個靦腆的性子。
「二姐, 來找大姐說話?我和婉姵正要回去。」
「看時間還早,來找大姐說說話,你們回去後也早些休息。」婉姝挺直了脊梁, 端著嫻靜的笑說。
婉嫻聽到婉姝的聲音, 迎了出來。
婉嬋應了聲, 又對婉嫻點點頭,就帶著婉姵走了。
「四妹妹剛分院子, 正有些不習慣呢,三妹妹就帶她來我這裏坐坐。」婉嫻道。
「四妹妹有些膽子小, 應該讓她和三妹妹住些日子,等習慣了再自己住的。」婉姝一面和她說著話, 兩人就進屋裏去了。
另一頭, 婉嬋領著婉姵回了院子,剛走進院門就道:「你猜她從哪兒去的大姐那兒?」
婉姵猶豫了下,搖了搖頭。
婉嬋對妹妹的笨拙, 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肯定是從五妹妹那兒去的,不信等我進去問小鄧子。」
果然進去後, 婉嬋把小鄧子叫來問,得到的答案是二郡主剛從五郡主的院子裏出來,就去了大郡主那兒。
「你看我說的是不是?怪不得娘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咱們這個二姐可跟她那個娘如同一轍。」
這話自然不是婉嬋說的,原話是胡良娣說的,被婉嬋聽了去,如今拿來教導妹妹。
「你以後跟她打交道多留心,別被她賣了還給她數銀子。」
婉姵小聲說:「我覺得二姐人挺好的。」
在婉嬋的瞪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音。
「虛僞的人難道還能讓人看出她的虛僞?娘都這麽說,你就聽著就是了。再說你以爲她真的好?不過自詡是嫡出,在我們面前裝些樣子罷了,不信你現在去五妹妹的院子裏看,五妹妹保准被她氣得不輕。東一院發生點事,繼德堂多上杆子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繼德堂的人對東一院的人多上心。」
婉嬋一通說,婉姵不敢惹姐姐生氣,只能邊聽邊點頭。
*
送走婉姝後,婉嫻的貼身宮女小荷道:「郡主,您又何必和二郡主說那些話,三郡主帶四郡主不過是來串門子,沒得讓二郡主反倒覺得咱們心虛。」
婉嫻正在看書,白晰清秀的臉龐在燈光的照射下,格外顯得皮膚晶瑩剔透。
聞言,她抬起頭:「不過是一句的功夫,能說就說一說,也免得起了嫌隙。」
「奴婢就是替您累得慌。」
累?
可不是累,隨著姐妹們慢慢都大了,大郡主性子好,又是長姐,不免就成了幾個妹妹們之間的樞紐。二郡主有事了來找大郡主,三郡主有事了也來找大郡主,就是五郡主不怎麽來找。
不過小荷覺得五郡主是年紀還小,等再大點懂得再多些,恐怕也要來。
其實偶爾來找也沒什麽,就當是姐妹之間的走動,但三郡主和四郡主的娘是胡良娣,二郡主的娘是太子妃,大郡主的娘徐良媛又和太子妃親近,繼德堂和西一院雖沒有明面上的不合,但私下裏不合是東宮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尤其東宮再發生點什麽事,例如這回,都來了還碰在一起,就多少有些尷尬了。
大郡主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不然之前在門口撞見時她也不會多此一舉跟二郡主說那些話。
「幸虧五郡主不愛說這些瑣碎話,不然郡主您……」
婉嫻被小荷的樣子逗笑了,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兩人正說著話,單嬤嬤走進來,道:「小荷,郡主正在看書,你不要打擾她,出去玩去。」
屋裏當即安靜下來,小荷看了婉嫻一眼,躬身退下了。
「嬤嬤,小荷沒有打擾到我,只是我看書累了,與她說說話。」
「大郡主,您別嫌老奴嘴碎,讓老奴來看這小荷越來越不像話了,仗著郡主您疼她,什麽都敢在您面前說。您這麽做其實很對,繼德堂和西一院的矛盾,您肯定不能在裏面摻和,三郡主來了您念在姐妹之間的份上,應付一二也無可厚非,把話解釋清楚了,二郡主不多想,繼德堂那兒自然也不會多想。老奴相信,這話要是說給良媛來聽,她肯定也是這麽個意見。」
婉嫻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單嬤嬤說得其實幷沒有錯,她也是這麽想的,但小荷——却也沒有壞心,只是心疼她活得累,覺得她生爲大郡主又是長姐,却太看重二郡主的感受,墜了自己的身份,活得委屈。
婉嫻有時候也挺討厭自己的性格,瞻前顧後想得太多,可她不想多又能怎麽辦,畢竟她們西二院和東一院及西一院不能相比。
「嬤嬤,你也別責罰小荷,以後我多教教她就是了。」
「既然郡主這麽說,老奴自然是聽郡主的。」
*
東一院裏。
一場情/事罷,盤兒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起來去洗洗。」
「我不想動。」
盤兒磨蹭著不想動彈,還是見太子把人叫進來後,才披上衣裳去了浴間。
等沐了浴,重新換上幹淨的寢衣,在榻上躺下,感覺舒服多了。
這天,也不過剛進入五月,就熱成了這樣 。
太子想的却是陝甘總督報上來的,關于陝西和甘肅兩地的旱情,就照這麽發展下去,今年兩地是旱定了。
既然有灾,肯定要賑,這個時候賑,總比能灾情擴大了去賑更好,若是補救得當,說不定等秋收時還能挽回一些。
可怎麽賑,派誰去賑,就需要商榷了。
一提到這件事,太子就忍不住直皺眉,曾經他對朝廷的辦事效率太失望了,一件事要議很多次,誰是誰派系的,派系的利益又該如何瓜分,怎麽才能做到平衡,便宜不了你,自然也便宜不了我,光朝堂上打嘴仗就要打上半個月一個月,等章程拿出來,事情也被耽誤了。
可等真正身陷其中時,他倒也能明白其中的苦衷,有時候不是不能讓,而是必須不能讓。因爲一旦讓步,就不是一步了,可能讓出去的就是先機,是機會,是很多。
但又特別厭煩,白天的時候人前還好,一到夜深人靜,他就止不住嘆息。
「殿下,怎麼不睡,可是有心事?」本以爲盤兒睡著了,誰知她却沒睡著,動了一下,靠了過來。
「你怎麽還沒睡?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朝堂上有些事。」
一聽說是朝堂上的事,盤兒頓時不問了,太子也沒有再多說的意思,換了話題:「對了,宮裏這兩日可能要去西苑避暑,你提前把準備做一做,也免得到時候忙亂。」
「去避暑,那殿下你去嗎?」盤兒來了興致。
自打西苑被大修了一次後,成安帝就熱衷去西苑賞游,每年都要去上一回兩回,作爲後宮嬪妃,傅皇后自然要隨同,但太子就不一定去了,距離上回太子帶著家眷去西苑,還是前年的事。
「自然要去。」不去他父皇也不會安心。
剩下這句話,太子沒說。這兩年成安帝越來越防範他了,但似乎也知道防範沒用,手段就簡單粗暴起來,粗略來講就是他去哪兒,都要把太子帶上。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睡下了,一夜無話。
果然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繼德堂來人請了盤兒過去,說是去商量去西苑避暑的事情。
盤兒到了後,胡良娣、徐良媛等人都在,都是東宮如今有生養的妃嬪。
太子妃也沒說多的閑話,把要去西苑避暑的事大概說了一下,其中包含要去的時日,以及可以帶多少奴才和多少行李。
雖然是東宮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整個宮裏的人都去,能去的都是有生養的嬪妃。
這幾年來,東宮沒有再進人,中間也選過一次秀,傅皇后要給東宮添人,却被太子拒了。而這幾年除了盤兒外,陸續也有其他人生下了孩子,都是東宮的老人,一個是胡良娣,一個是何良媛。
何良媛于成安二十三年生六郡主婉姈,胡良娣于成安二十四年生四公子宗玹。
胡良娣終于生了兒子,算是得償心願,所以這幾年也消停了,幾乎不再主動生事。讓盤兒不是詫异的不是這個,而是前世的二皇子吳王宗玹,因爲她的提前涉足,這一世成了四皇子,名字還是叫宗玹。
還有一個人值得一提,就是那位鐘良媛,于成安二十四年生下了五公子宗鐧。
當初第一次見面,盤兒一時還沒憶起來,事後想想總覺得此女面熟,還是後來五公子誕下,聽說太子爲其取名爲宗鐧,她才想起前世的七皇子安王就叫宗鐧。
那五六兩位皇子呢?還有若是她沒記錯,安王的母妃是早逝了,這也是她對鐘良媛沒印象的原因。
不過今日鐘良媛不在,自打生了孩子後,她的身子就不大好,一個月裏有半個月都是病著的。這事東宮上下都知道,想來這次西苑避暑之行,她是不會去的。
果然,太子妃又單獨提了這事。
「我命人去請鐘良媛,她這陣子身子又有些不爽,西苑就不去了。這趟不止我們東宮同去伴駕,齊王、楚王、燕王、越王等都會同去,望你們能謹言慎行,不要給東宮惹禍。」
「是。」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各自回去打理行裝。」
*
聽說要去西苑避暑,婉婤從女學裏回來就來到東一院。
「娘,真的要去西苑?那我能不能把小紅一起帶去。」小紅就是太子給她弄來的那匹馬的名字,是一匹棕紅色的小母馬。
婉婤最近急著想練會騎馬,對愛駒很是上心,平時就算不騎,也要去馬房裏看看。看看奴才們有沒有苛待她的小紅,有沒有侍候的好之類的。
「這事你問娘沒用,還是問你父王,西苑裏山水多,你騎馬做什麽?」
距離婉婤上次去西苑,還是她三歲的時候,那時候什麽也不懂,她感覺幾乎沒什麽印象,就是記得有這麽件事。宮裏人人都說西苑好,也好玩,她就想把小紅也帶去,打著玩也不忘練練騎馬的主意,誰知道盤兒的一句話就讓她喪氣了。
「真不能騎馬啊?」
盤兒見女兒撅著嘴滿臉不悅的樣子,將她拉到懷裏來:「娘天天不管你,你都成瘋丫頭了,這次去西苑不止咱們東宮的人,除了你皇祖父皇祖母,還有許多你皇祖父的妃嬪,以及齊王府楚王府等其他幾個王府的人,你把小紅帶過去,不是明擺著給你皇祖母找事,到時候別人說起太子家的那個瘋丫頭,你讓你皇祖母怎麽回?」
「誰敢說我是太子家的瘋丫頭啊?再說了,娘,女兒也不是瘋丫頭啊,哪有你這麽說女兒的娘?」婉婤不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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