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一邊說着，手指一邊指向戰梟城。
短髮女子順着兒子的手指低頭，那雙清澈的眼睛就那麼看進了戰梟城的眼中。
戰梟城擡着頭，一動不動盯着對方，他原本放在腿上的雙手，已經攥緊成拳，雙腿不覺顫抖。
或許是過了很久，又或許只過了瞬間，短髮女子對着戰梟城一笑。
“不好意思，小孩子調皮，給您帶來麻煩了，我是他們的媽媽，我叫鳳毓凝，回頭我會好好教訓他們的，對不起。”
這聲音輕快流暢，帶着一抹溫柔的笑，像是潺潺山泉流淌着，格外清亮悅耳。
“媽媽，這位叔叔是啞巴，他不會說話的，應該，應該也聽不見？”
多樂拉着鳳毓凝的手，眨巴着眼睛說道。
聽到這話，鳳毓凝微微一愣，很快，她就示意傭人找來紙和筆，龍飛鳳舞寫上剛纔說過的那些話。
將紙條遞給戰梟城，她又拎着兩個小傢伙站在戰梟城面前，讓他們親自鞠躬道歉。
“下次你們要是再這樣鬧騰，就不要跟着我出來了，跟着你小舅舅一起在麗瑞城種地！”
聽到媽媽這話，兩個孩子忙抱緊她的腿，諂妹求饒說好話。
“媽媽，我保證不會再調皮了！”
“是的是的，媽媽，我也不亂跑了，我就牽着你的手，一直跟着你，就像這樣。”
……
戰梟城捏緊手裏的紙條，他看着面前這母子三人，眼睛像是一汪深潭，無法看到底。
“哎……小幺，我來晚了，你們……”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道聲音，但話說一半，就又沒了動靜。
回頭望去，只見倪思邈站在距離鳳毓凝不遠的地方，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這一幕。
“舅舅，你來了。”
倒是鳳毓凝微笑，對着他揮了揮手。
倪思邈終於回過神來，他上前幾步走到跟前，彎腰抱起多樂。
“你們這……怎麼回事？”
指了指戰梟城，又指了指兩個孩子，他聲音微微怪異。
“哦，多樂和多福，他倆一下飛機就到處亂跑，傭人沒跟上，結果就撞到這位先生了，這不，正給人家道歉呢。”
鳳毓凝無奈說道，顯然，這兩個小調皮讓她很是頭疼。
聽到這話，倪思邈若有所思“哦”了聲。
“小幺，那你……不認識這位先生？”
鳳毓凝一臉疑惑：“我怎麼會認識這位先生？舅舅，我第一次來北城的好嗎？這裏，我一個朋友都沒有。”
片刻，倪思邈似乎鬆了一口氣，他露出笑容，連連點頭。
“是，是，你瞧我這記性，真是……走了走了，既然道完歉了，那我們就趕緊回去，懷禮今天去談生意，沒空接你，我們先回家再說。”
鳳毓凝點了點頭，復又對戰梟城鞠了一躬。
“真是對不起。”
這邊，照顧戰梟城的傭人不緊不慢走過來，對着鳳毓凝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走路看着點，別亂撞人！”
說罷，其中一人以粗魯的動作將手中的毛毯扔在戰梟城腿上，嘴裏罵罵咧咧。
“死殘廢，怎麼還不去死呢？天天拖累老子！”
說罷，倆人推着輪椅離開，臨走到門口時，不知道戰梟城做了什麼，其中一個傭人，竟然一耳光甩在他臉上。
多樂與多福同時驚呼出聲。
“媽媽，他們打那個叔叔！”
“對，那個叔叔好可憐哦！”
鳳毓凝望向倪思邈，問道：“那個人是誰啊？看你這樣子，你認識？”
“嗨，談不上認識，就……見過幾面而已，走走走，不說他，我們先回家。”
倪思邈一手抱着多樂，一手牽着多福，率先往外走去。
回城的路上，鳳毓凝與兩個孩子靠在一起睡着，倪思邈開着車，透過內後視鏡望向這母子三人，眼神格外複雜。
她，果真是失憶了，徹徹底底失憶了。
五年前那一夜，還叫江芸妹的她，被柳瀟瀟追殺，在險峻的環山公路逃命，命懸一線。
他與鳳懷禮晚到一步，眼睜睜看着她的車子被撞落至懸崖下，待趕到下面時，她只剩了一口氣，卻還死命護着腹中孩子。
他行醫許多年，從來都是遊刃有餘，只救治她這一次，是用盡了一身醫術，這纔將幾乎摔到支離破碎的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腦震盪、骨裂與骨折，器官破裂出血……
實在是太多的致命傷，以至於他搶救了一天一夜，手術這才結束，卻依然不敢說她肯定能活下來。
鳳南征聽聞找到了丟失多年的小幺，連夜從東南亞趕來，卻只看到重症監護室奄奄一息的女兒，與在保溫箱裏的一雙外孫子外孫女。
甚至沒有問一句緣由，他就一腳將鳳懷禮踹飛在地。
“你幹了什麼？你都幹了什麼？你認錯了妹妹不說，還險些讓小幺喪命，鳳懷禮，你就這麼當大哥的嗎？”
鳳懷禮口鼻都是血，他扶着牆站起來，沒有給自己辯駁一句，只紅着眼眶說他錯了。
想到這裏，倪思邈深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怪他的。
他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卻爲了自己那所謂的玩心而隱瞞真相戲弄鳳懷禮，還自以爲是的把控全局，這才導致了這場悲劇。
好在，好在這個丫頭的生命力足夠堅強，在昏迷了十多天後，終於醒過來。
然而她卻失憶了，像是有人拿着橡皮擦，擦掉了她腦海中所有的記憶，二十年的苦楚與委屈，包括戰梟城，都忘得乾乾淨淨。
鳳南征趁機編造謊言，給她打造了新的身份。
鳳毓凝，鳳家小幺，豪門名媛，自小被人偷走遠赴重洋在國外生活多年，鳳家找到她時，恰好她的未婚夫在結婚前夕車禍死亡，只給鳳毓凝留下一雙兒女。
鳳家小幺迴歸家族，自此這兩個孩子就隨母姓，也一直與鳳毓凝住在鳳家。
一晃就是五年過去了，鳳家將這個走失多年的小幺寵到骨子裏，所以鳳毓凝活得肆意任性，兩個孩子也在鳳家的照顧下健康成長。
而因爲當初墜崖後她那一句“我要親自報仇”的話，這麼多年來，鳳家始終沒有動過戰家，一切，似乎都是爲了留給鳳毓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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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回來了，以鳳毓凝的身份強勢歸來。
倪思邈相信，就算她失去記憶，她也會報仇的，因爲有些仇恨，早已刻在了骨子深處，遲早都會爆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