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工作人員進來。
“請問誰是死者的家屬。”
蕭奕凌回神,啞聲說道:“我,我是她的丈夫。”
“已經火化完畢,骨灰的話,請問是您親自撿骨灰呢,還是由我們幫你撿?”
工作人員語調平靜,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彷彿對於死亡,他早已置身之外了。
陸長川忙說道:“這種事怎麼能我們自己來呢?還是你們幫忙……”
“不,我自己來!”
蕭奕凌站起身來打斷陸長川的話,說道:“我太太的骨灰,自然該由我親自放進骨灰罈裏。”
說罷,他擡頭對工作人員說道:“帶我去吧!”
不多時,工作人員帶着蕭奕凌進了火化車間。
裏面溫度很高,即使蕭奕凌戴着口罩,依然能隱約聞到刺鼻的味道。
“這個,這就是死者的骨灰。”
工作人員指着某處說道。
順着工作人員的手指,蕭奕凌擡頭看去,只一眼,他的心就疼到無法呼吸。
他的阿喬,他的妻子,清晨還從他懷中醒來的大活人,一轉眼,就化作了一堆灰燼。
蕭奕凌顫巍巍上前幾步,伸手握住一塊沒有被燒成灰的骨頭。
骨頭還帶着熱度,像是薛南喬的體溫。
“阿喬!”
只叫了聲阿喬,蕭奕凌眼眶的淚就滾滾而落。
他顫抖着,抽泣着,手心死死攥着那塊骨頭,一聲一聲叫着薛南喬的名字。
工作人員對蕭奕凌的反應見怪不怪。
這火葬場是人生的最後一站,在這裏,每天都是人間最後的離別。
多少人在這裏送走了親人呢?
“還有沒焚燒完全的骨頭,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將骨頭碾碎後裝入骨灰罈裏。”
工作人員沒有顧忌蕭奕凌失控的情緒,只平靜說着工作範圍內的話題。
“不,不要!”
聽到這些殘餘的骨頭還要被碾碎,蕭奕凌幾乎失控吼出聲來。
他的阿喬那麼怕疼,怎麼還能讓她再經受骨頭被碾碎的痛苦呢?
“不用,這樣就……就可以。”
蕭奕凌生怕工作人員將這些殘存的骨頭碾碎,他顫抖着手,一邊流着淚,一邊將骨灰都裝進了罈子裏。
“可以用工具的,沒必要用手……”
工作人員好心提醒,但似乎,蕭奕凌並沒有聽他的話。
他低頭,小心翼翼將骨灰裝進了罈子裏,眼淚落在骨灰裏,很快就混入其中不見。
那麼大的一個人,那麼多日日夜夜依偎在他懷中哭笑的女孩兒,最終,只剩下這麼一捧灰燼……
蕭奕凌心如刀絞,以至於捧着骨灰的手都在顫抖。
“阿喬,你是不是很疼?”
生孩子的時候一定很疼吧?被烈火灼燒的時候,也一定很疼吧?
對不起。
阿喬對不起。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害得你與孩子……
阿喬,你在奈何橋邊等等我。
等我撫養我們的兒子長大,等我將蕭家交到他手中,我就去找你們,我們一家人在九泉之下團聚,好不好?
終於,蕭奕凌將最後一點骨灰也裝入了骨灰罈中。
他抱起那小小的罈子,輕飄飄的,卻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阿喬,我帶你回家!”
與此同時,宋時笙離開火葬場之後,他先是回了家,隨即又繞了一大圈,最終抵達了醫院。
他戴着鴨舌帽與黑色口罩,神情極爲警惕。
護士長看到宋時笙過來,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過來。
待進了搶救室之後,宋時笙一把摘掉口罩,急聲問道:“暖暖姐,阿喬她怎麼樣了?”
護士長叫嶽暖,是與宋時笙一所學校畢業的師姐,雖說二人年齡差距很大,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認識。
“還在搶救。”
嶽暖眼中滿是擔憂,說道:“黃醫生還在裏面搶救,現在已經輸血將近7000CC了。”
一個健康的女人,身體裏的血液總量大約也就3500到4000CC,而薛南喬輸血的總量,已經是兩個成年人身體的血液總量了。
就這,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我剛纔進去看了情況,她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嶽暖說道:“不說別的,只活着從蕭公館抵達醫院搶救室,已經是奇蹟了。”
提起當時的情況,嶽暖也是心有餘悸。
從醫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年急診科護士,她還是頭一次遇到薛南喬這種命大的人。
可這奇蹟能延續嗎?還會有另一個奇蹟嗎?
宋時笙眼中滿是痛。
“阿喬一定會活的,她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從小到大,她遭受了許多的磨難,每一次,她都挺過來的。”
她像是一棵堅韌的蒲草,不管風雨如何肆虐狂暴,她都緊緊依附着大地,從來沒有放棄過。
嶽暖深深嘆息了一聲。
“這手術估計還得很久,你先去新生兒重症監護室看看孩子吧。”
聽到這話,宋時笙終於打起了精神。
“孩子都還……好吧?”
當時從蕭公館離開之後,爲了迷惑蕭家與洛家人,宋時笙與黃醫生兵分兩路。
他乘坐着那輛老金備好的廂式貨車直奔火葬場,而黃醫生則與嶽暖聯繫,讓救護車在火葬場附近的路口提前等待。
救護車帶走了奄奄一息的薛南喬與孩子,終於爲她們母女爭取到活下去的機會。
而至於那所謂被火化的屍體,其實並不難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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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錢,只要錢足夠多,很多事情都有辦法解決的。
宋時笙演的那一齣戲,足夠讓蕭奕凌堅信,薛南喬已經死了,甚至,已經被火化了。
是啊,阿喬已經死了,從此這世間,再也沒有薛南喬了。
嶽暖點頭笑了笑。
“那孩子與她們的媽媽一樣,都很堅強。”
聽到這話,宋時笙眼眶隱約泛着淚光,他嘴脣顫抖着,想笑,眼淚卻不住落下來。
“若是阿喬知道孩子平安無恙,那她該多高興啊。”
宋時笙看着搶救室的方向,在心裏默默呼喚。
阿喬,你快些醒來吧,你不能再這樣沉睡不醒了,你要振作起來,你的女兒不能沒有媽媽啊!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被打開。
只見黃醫生快步走出來,望向宋時笙時,他的眼中滿是淚光。
“宋時笙,我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