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錦抓住了蕭奕凌的手,眼中滿是擔憂。
“你身體本就虛弱,再有意外的話……奕凌,你若是出了事,我只怕也活不下去的!”
一旁,嶽明繁的臉色驟變。
這個薛南喬真是膽大妄爲啊,竟敢在奕凌居住的東院裏設靈堂祭拜個傭人,若是陰氣衝撞了奕凌,若是奕凌出了半點事,她就殺了她!
想到這裏,嶽明繁厲聲說道:“老金,將這些祭拜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燒掉,還有薛南喬身上這白衣服,一併扒下來燒了,不過死了個傭人,她一身素縞在咒誰呢?”
老金忙上前,命人將房間裏的絹布與蠟燭菊花一併收走,在看到江碧雲與薛南喬那張合照時,他猶豫了。
“這照片……”
“扔掉!都給我燒掉!從今往後,誰再敢提江碧雲這個名字,我就打斷誰的腿!”
嶽明繁怒火中燒,將桌子拍得啪啪響。
說罷,她盯着薛南喬,眼中滿是怒氣與厭惡。
“薛南喬我警告你,你若是不願意做蕭公館少夫人,隨時都可以給我滾!當初你恬不知恥爬上奕凌的牀,我孫兒有擔當娶了你對你負責,不是讓你在蕭家禍害他的。”
“奕凌就是我的命,誰敢傷害奕凌半分,我就讓她去死!”
嶽明繁的底線被觸及,格外的憤怒,甚至想要殺了薛南喬。
薛南喬卻神情冷漠,沒有懼怕,也沒有憤怒,甚至,她都不打算替自己辯解。
她有什麼可害怕的?她又有什麼可辯解的?
這真相明明擺在眼前,只要稍稍動腦就能知道怎麼回事,但蕭奕凌卻依然選擇了相信洛思錦。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多費口舌呢?
現在唯一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就是替姨媽報仇,就是讓殺人兇手一命償命,如此,她就算死,也了無牽掛地。
於是,薛南喬撐着身體跪下。
她對着嶽明繁說道:“是,我錯了,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以後,我也不會再提及姨媽了,我會遵照您的吩咐,做個合格的孫媳婦。”
對着嶽明繁認完錯,她又扭頭望向蕭奕凌。
“奕凌,是我不好,我不該不顧你的身體做這種傻事,更不該因爲嫉妒而傷害思錦小姐,我願意向思錦小姐認錯,我也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薛南喬這突如其來的服軟,讓蕭奕凌有些意外,心底又衍生出道不出的心疼來。
這個女孩兒看似溫和軟弱,其實他最清楚了,性子倔強得很,不是她的錯,打死她也不會服軟的。
可現在,她幾乎沒替自己辯解一句,就用最卑微的姿態道歉認錯。
這一刻,蕭奕凌忽然覺得薛南喬沒有錯,錯的是蕭家,是他!
是這個世界毀掉了薛南喬的天真與善良,是蕭家與他,逼着她成爲了沒有感情的木偶。
這麼想着,蕭奕凌心如刀絞,對她的怨恨忽然就退散了許多。
洛思錦察覺到蕭奕凌的異常,察覺到蕭奕凌望向薛南喬時那心疼又歉疚的眼神。
她心中憤怒又不甘,忍不住開口反嗆薛南喬。
“道歉?你一次又一次置我於死地,現在一句道歉就好了嗎?少夫人,我自問從未怠慢過你,甚至我在你面前從來恭敬有禮,生怕惹你不快,你卻……”
洛思錦的眼淚落下來,伸出自己被火灼傷的胳膊。
“這灼傷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的嗎?我承受的痛苦,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去的嗎?少夫人,做人不能太過分,不能欺人太甚!”
薛南喬面無表情看着洛思錦。
這個女人真的好不要臉啊,真的很會顛倒黑白啊。
明明是她欺人太甚,明明是她太過分,現在一句話,就將這些罪責都推到了她身上,瞧,她卻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因爲沒人相信她!
她的孃家不會給她撐腰!她的丈夫不會給她撐腰!這個世界都沒有人給她撐腰!
既然這樣,那她還辯解什麼?還掙扎什麼?不如就沉淪在黑暗中被湮沒。
於是,薛南喬站起身來。
她看着洛思錦,說道:“是,思錦小姐說得對,你的痛苦不是我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就算我不能替你分擔痛苦,那我至少可以與你一起痛,對不對?”
說罷,她慘淡一笑,徑直走到牆角的五斗櫃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把剪刀來。
“思錦小姐傷了左胳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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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擼起袖子,用鋒利的剪刀在自己胳膊上比畫着,神情平靜,像是這胳膊根本不是自己的。
蕭奕凌臉色微變。
“薛南喬,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聽到這聲音,薛南喬擡起頭,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着蕭奕凌。
“我在償還對思錦小姐的傷害啊,奕凌你又如此心疼思錦小姐,我知道你惱怒我傷害了她,所以我就識趣一些,自己請罪,省得你爲難。”
說罷,她璀璨一笑,隨即持着剪刀的手猛然一劃。
只見那白皙瘦弱的胳膊上頓時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涌出來,沿着薛南喬的胳膊匯聚到手指,隨即落在地上,很快,就染紅了地面。
蕭奕凌臉色大變。
他下意識就要起身過去,洛思錦卻抱住了他的腰,隨即哽咽一聲,竟然軟趴趴昏迷過去。
孫嫂在一旁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思錦小姐昏過去了!快叫醫生,快叫醫生!”
原本安靜的房間忽然就變得嘈雜起來。
有人大叫着讓醫生趕緊過來,有人去扶洛思錦與蕭奕凌……
但卻唯獨沒有人多看薛南喬一眼,只任由她的鮮血噴涌而出,在地上匯聚成溪流。
那蜿蜒流淌的紅色血液,像是生命在流淌,一點點的,一點點的,要奪走薛南喬的生命。
在繁雜的人羣中,在嘈亂的喧譁中,蕭奕凌透過人羣縫隙望向薛南喬。
只見她面無表情站在不遠處,腰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棵風霜雪雨都壓不彎的青松,傲然於塵世之中。
某個瞬間,她與他目光交融對視。
但只片刻不到,薛南喬就別開了視線,她背對着他,留給他一個蕭條冷漠的背影,彷彿徹底將他摒棄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這一刻,蕭奕凌心如刀絞。
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再眼睜睜看着薛南喬承受苦楚,他剝開洛思錦的手,以最強硬的姿態,將她扔在地上。
當他起身,想要奔赴薛南喬的時候,卻看到她虛弱無力倒在了宋時笙懷中。
宋時笙小心翼翼抱着薛南喬,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