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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兒眨了眨眼, 眼神有點意味深長起來。
劉承徽也沒敢看她, 似乎顯得很慌張「姐姐出身民間,家裡以前有人做過大夫,曾聽人說過女子不宜熏香, 也不宜喝那些帶著香氣的茶香這東西用得好則好,用得不好極損傷身體,妹妹還要多注意才是。」
盤兒不想繞圈子了,問道「劉姐姐, 你到底想說什麽」
劉承徽忽的一下抬起頭,眼神閃爍「我沒想說什麽,就是想起一些曾經在家裡聽說過的事, 就當是說個樂子給蘇妹妹聽。蘇妹妹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姐姐天生不會說話,妹妹可千萬莫怪。」
說完, 她就匆匆忙忙轉身走了, 這行舉實在是失儀得很。不過她是承徽,盤兒不過是個最低等的奉儀, 倒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盤兒揉了揉眉心,端起手邊的茶來喝。
晴姑姑從裡頭走了出來,面色沉凝「她鬧了這麽半天,就是爲了說這些話」
盤兒啜了口茶, 道「姑姑難道你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讓我小心太子妃呢。」
說來說去, 饒了這麽多彎子,其他的話都是虛言,那句帶著香氣的茶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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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盤兒來說,她重活了一世,自然知道太子妃背後做下的事,可她若是沒有重活呢
一個突然得寵的女子,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後宮女子再是聖寵無雙,最終想的還是子嗣。
因爲有了子嗣,才會有未來的保障,畢竟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得寵一輩子。
如此一來,劉承徽的行舉就顯得很有深意了,借著來找她說話,實則是爲了提醒她小心太子妃。若是盤兒是個城府不深的,又或是行事莽撞的,會怎麽幹定是心中疑竇,尋了太子不管怎麽樣都要請個太醫來。
有太醫診脉,身體裡的某些隱晦,自然就公之於衆。
不不不,還是想錯了,太子妃那花茶乃是二夫人家中不傳之謎,能叱咤後宅這麽久,就是因爲大夫通過診脉根本診不出什麽問題。
前世盤兒也不是沒找過太醫,可無一人能發現端倪,至於盤兒怎麽會猜忌上那花茶的,還是因爲晴姑姑。
晴姑姑家裡祖上就是做太醫了,不知因爲犯了什麽事,才會落得全家男丁被誅,女的全部被發賣教坊司的下場。當初晴姑姑是因爲年紀小,再加上有人暗中幫襯,才沒淪落教坊司,可依舊逃不過淪落風塵的下場。
因爲家學淵源,晴姑姑還是懂點醫理的,但她最擅長的却不是醫理,而是調香。
其實前世盤兒根本沒發現茶裡頭的問題,只是發現太子妃讓人給她燃的香裡有問題,才會心中提防,以至於連她的茶都不敢喝,東西也不敢吃。後來斷斷續續觀察,才猜出是這茶裡有問題,可具體是什麽問題,她根本說不清道不明,只知道是妨礙子嗣。
而她之所以會弄明白,還是這次入了東宮後,她故意找了個藉口,把覺得茶有問題的事告訴了晴姑姑。晴姑姑通過她的帕子上殘茶,發現茶沒問題,是茶裡放了一種花蜜。
香片茶本就是花茶,花茶喝得就是花香四溢,這種茶極爲受女子追捧,女子都喜甜口,放些花蜜增添其甘甜,這種做法幷沒錯。
錯就錯在這花蜜不是別的,是熏草的花蜜。
所謂熏草,又稱香草,此草在古書上多有記載,又因多産於永州零陵,也有人稱之爲零陵香。
熏草乃是最常見的香草,多用於調香配料,可在醫林集要方中却有一關於熏草的偏方用熏草研韌末,黃酒途服二錢,連服五日,可在一年之內不受孕。
這偏方算不得冷門,很多避子湯裡便摻有熏草。但熏草即是香草,香味就難以遮掩,普通人只要知道香草是什麽味道,輕易就可分辨出。
所以這種東西極少會有人用在後宅陰私上。
無他,太容易被發現。
可太子妃的茶裡却捨了熏草,而是採用了熏草的花蜜,若不是晴姑姑嗅覺過人,幼年又聽說過有這種據說每年産量極少的花蜜,是絕對不會發現的。
通過花蜜,熏草濃鬱的香氣被去掉,就不再令人容易發覺。雖然藥xin大减,但也多了一層從脉象上看不出來的益處。
晴姑姑說,這種茶對女子身體的損傷微乎其微,多於用前朝貴族女子避孕之用。因爲藥xin輕,便需每日都服,才可起避子效用。再結合太子妃排侍寢日子的手段,幾乎可以算是萬無一失。
這件事是盤兒花了兩世時間,還是機緣巧合下才知道了些內情,劉承徽不可能會知道。那麽如此說來劉承徽定是和盤兒一樣發現了茶中有疑點,却找不到證據。但她還是以此來提醒盤兒,是想讓盤兒提防太子妃
是了,只能是這個原因。
就像她前世一樣,身體沒問題却一直懷不上,自然是哪兒出錯了,只要心中有提防,就會避其如蛇蝎,看對方做什麽都是別有居心。
可劉承徽爲何要這麽做
提點了盤兒,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
若說她是想從盤兒這兒分一杯盅實在不像,這幾回劉承徽來是來,但一般都不會留到太陽落山,若真是想從盤兒這分寵,她肯定衝著偶遇太子來的,可她恰恰又避過了這個時間。
盤兒心中有些煩躁。
人就是這麽奇怪,不知道的時候好奇,若是半知半解那就更令人煩躁了。可就算真有人將答案公示出來,又會半信半疑去想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或是騙人的。
她覺得劉承徽成功了,至少成功攪壞了她的心情。
「不管她,她若是還有目的,肯定還要來。」
可劉承徽却沒再來了,甚至人前人後和盤兒除了寒暄再無其他的話,甚至有些躲著她。
申時剛過,毓慶宮就有人來傳了話,說太子爺等會兒會過來用膳。
剛好香蒲正打算去膳房安排晚膳,盤兒就又加了幾個太子愛吃的菜,命香蒲一幷安排了。
酉時過半,太子來了。
隨著他的到來,西厢外面多了許多太監,相反東厢那邊安靜得彷彿沒人似的,大門緊緊地閉著,連奴才都看不到一個。
那日趙曦月在院子裡攔了太子的去路,雖事後太子幷未降下責罰,也讓趙曦月顔面盡失。於是她就病了,已經連著很多天沒去繼德堂請安了,不過繼德堂那兒倒是告了病,太子妃還爲她請了太醫來看診。
從那以後,東厢上上下下都變得异常低調,隻偶爾傳出的濃烈的藥味,詮釋了裡頭人的處境不好。
太子走進西厢時,身上還帶著騰騰的熱氣。
他穿了身杏黃色綉龍紋的袍子,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裡三層外三層的,盤兒看著就熱,他倒是處之泰然。
不過太子就有這樣的魅力,本來挺熱的看著他就不熱了,只有那汗濕了衣領子,告知人其實他也是挺熱的。
「您還是先沐個浴,換身衣裳吧。」說完,盤兒也沒等太子答應,就命人去備水了。
太子笑看了她一眼,已經放弃去說服她要懂得規矩。
說來也是,太子向來是個注重規矩的人,偏偏規矩在盤兒在屢屢被破。也是盤兒知曉輕重,和他處了幾乎一輩子,她太清楚在太子面前,什麽可以觸犯,什麽不可以觸犯。
所以尺度拿捏得極爲恰當,太子也只能聽之任之。
現在天熱,一日裡太子總要沐浴兩三次,所以身上也不會太髒,只是過了遍水洗了汗漬就出來了。因他來盤兒這來得頻繁,福祿專門命人放了幾套他的家常衣裳在這裡。
等換了身輕薄的夏衫,連太子都不免鬆了口氣。
鬆弛的同時,也皺起了眉。隨著這些日子頻繁前來,太子也意識到盤兒住的這西厢時不大舒適。
想想看,迎著西曬,必定悶熱。
給盤兒換個院子,對太子來說不算什麽,可
膳已經擺好了,盤兒笑眯眯地請太子同去用。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太子的習慣,這茬也就被略過了。
用完晚膳,兩人下起圍棋。
這是自打盤兒發現打雙陸打不贏太子,又想出的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可惜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前世幾乎沒怎麽下過圍棋的太子,竟然又是個圍棋高手。
想想,雙陸打得好的人,怎可能圍棋下的不好。按理說,君子六藝中,圍棋才是主流,所以盤兒又被虐了。
被虐的同時,太子也意識到這麽玩下去,她又要想別的招來對付他了,遂明裡暗裡讓著她。
一個下棋的高手通常讓人也是讓得不動聲色,所以當盤兒各種贏太子後,開始她也以爲自己只是運氣,畢竟贏得也少,總是一子兩子的。可次數多了,她不免就覺得定是她棋藝大增,才會能贏了他。
畢竟以前她也是個棋藝高手呢。
呃,盤兒所以爲的棋藝高手,是當初在養瘦馬人家那裡,和教棋藝的師傅下棋,她能和對方下的旗鼓相當,這也是她認爲自己是個棋藝高手的根本。
她也不想想,一個教女子棋藝的女師傅,能和被當做儲君培養的太子相比圍棋可是最能體現一個人的謀略和布局。
今晚盤兒又大獲全勝,三局贏了兩局,她十分高興。
十分高興的她在榻上也就格外溫順,幾乎是太子要怎樣就怎樣,也不自作主張了。這又是一番別樣的感受,哪個男子不希望自己在女人面前能大展雄風,自然不希望被壓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情到濃時,太子抹了抹她額上的汗,看著她道「過陣子給你換個院子,這陣子先忍忍。」
實在是熱,憋了一天的熱氣怎會因太陽落山後這一會兒時間就能散去,太子也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有他的顧慮。
太子眼裡有些不顯的靄色,盤兒隔著被汗濕的眼睫看著他,突然她笑了笑,環上他的頸子,在他臉頰上蹭了蹭,嬌聲道「你都不嫌弃,我怎會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