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6章

發佈時間: 2024-11-24 08: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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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 蒙蒙?”安之驚訝地叫了一聲。

眼前的少女, 棕褐色微卷的lob 頭, 皮膚白皙,戴著美瞳,一把抱住她, 笑得眼睛彎彎的, “安安,安安!哈哈哈哈我們又見面了!”

完全不像初中時候戴著厚眼睛梳著兩小辮的樣子,但是語氣確實是她。

安之回抱住她, 兩人在原地又笑又跳, 摟著又叫又蹦。

“你也考到了這裡!你也太棒了!”

“哈哈哈!我考進來了!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我們說過要一起去同個高中的……”

“沒關系!我們可以在同個大學了!”

兩個少女搶著說話又哈哈笑。

柳依依捂著耳朵往後退了幾步, “青春啊青春!”

“我還沒看過小安之這麽開心呢!”

她瞥一眼言蹊,見她含著笑意一直在凝視著她們。這樣的目光,柳依依不是第一次見。

“我們走開點, 讓她們說說話。”言蹊說道。

宿舍前邊有個小花園。

柳依依和言蹊在涼亭裡坐著,不遠處楊蒙蒙拉著安之在橫欄坐著。

“那時候我不是回老家了嘛……沒過多久, 我爺爺生病住院, 我那時在鎮上上學不知道,之後爺爺去世後, 我們又搬家搬到了鎮上, 然後我爸生意不順利, 和我媽又鬧離婚,事情很多,我當時沒心思回你信息了。”

楊蒙蒙跟她講著這三年發生的點點滴滴:“你知道我入學成績本來很好, 後來因為由於這些事,根本就無心學習,我更加沒臉跟你聯系,你中考的時候那麽幫我複習……”

“那你後來也很厲害啊,就考上理工大學了!”

“我是高三拚了命複習的,還報了輔導班,整天恨不得不睡覺複習,最後終於壓線考進來的,哈哈,今年數學學院分數有點低,所以我是撞大運了!”

“你變了個樣,我都不敢認你了!”

“好看嗎?我剛燙的頭髮,剛染的顏色,你這個發色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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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少女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柳依依過來拉她們去吃飯:“先吃午飯,你們以後要住一起,大把時間可以聊!”

楊蒙蒙嘻嘻一笑:“這位姐姐,我們到哪裡去吃呢?”

柳依依對“姐姐”這個稱呼很受用,“去外面吃,姐姐請客。”

楊蒙蒙瞧她衣著時髦,妝容精致,一雙媚眼對著女性好似也在放電,立刻就崇拜了,“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楊蒙蒙,姐姐你呢?”

柳依依:“咦,你這名字跟我還挺像,我是柳依依。”

“哇!柳姐姐!我們都是疊字呢,但你的名字取自詩經吧,好有詩意啊——‘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不像我的名字,我媽是個瓊瑤迷,看了煙雨蒙蒙,就給我取名楊蒙蒙!”

“蒙蒙這個名字也很可愛啊!”

楊蒙蒙就是個小話癆,柳依依是個大話癆,兩人相見恨晚,拉在一起在前面走著,反倒是言蹊和安之默默地跟在後面不說話。

“姨姨,你怎麽知道蒙蒙也來理工大學啊?”安之好奇地問。

“哦,是她先打電話給我,說不太敢打給你,怕你怨她這麽就不聯系你。”

“那怎麽不告訴我呢?”

言蹊衝她眨了一下眼睛:“因為要給你一個驚喜啊!” 她笑起來都會先習慣性地勾了勾唇角,然後眼角都彎了彎,接下來全世界都像定格了一樣。

安之 怔怔地看了看她,言蹊便已經伸手過來揉揉她的頭髮,繼續往前走。

安之覺得她必須要想一想,想一想,對了,她已經決定要放棄言蹊了。

她不能多想了。

她們一行人去吃火鍋,言蹊點了鴛鴦鍋。

“安安,你還是不能吃辣啊?” 楊蒙蒙笑她。

“嗯。”

只有安之一個人不能吃辣,另外三個都是無辣不歡的人,新鮮的毛肚放在冰上,薄切的雪花似的牛肉,還有鴨腸 ,腰花,胗花。還有安之愛吃蘑菇,圓面筋和炸腐皮。

飲料是青檸蘇打水和豆奶。

“還想吃什麽?” 言蹊問楊蒙蒙。

“謝謝言姐姐,夠吃了。” 楊蒙蒙乖巧道。

柳依依戳戳她: “再來三盤牛肉。”

“你不是節食嗎?”

“吃火鍋又不胖。” 柳依依說,抬手給旁白的楊蒙蒙倒了一杯汽水:“蒙蒙同學,以後我家安之就拜托你照顧了。”

楊蒙蒙道:“柳姐姐不要客氣,我跟安安是老同學了!”

“哎呀,這小嘴甜的哦。”

“柳姐姐你做什麽的,模特嗎?”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我是雜志主編。”

兩人再次相見恨晚地聊起天來。

安之微笑的瞧著她們,言蹊問她:“要試試這邊鍋的嗎?” 給她夾了筷涮好的牛肉,安之夾起來吃了,好像也不太辣。言蹊又給她夾了毛肚和牛肉,安之一一都吃了,不得不跟她說:“姨姨,你吃,我自己來就好。”

“那你給我夾塊炸腐竹,我試試那邊的味道。” 言蹊說。

“嗯,這清湯挺好喝的。” 安之順便給她盛了一碗。

旁邊的大小話癆不約而同不著痕跡地往她們瞧了一眼。

整頓火鍋,言蹊就動了幾筷子,喝了一小碗湯,一直在幫忙燙,聽著她們講話,給她們加菜,然後確立前台結帳。

“言姐姐還是這麽溫柔。” 楊蒙蒙感慨道。

吃飽後,她們回校區,楊蒙蒙和安之走在前頭,她湊過去悄聲問安之:“你還喜歡她嗎?”

安之用胳膊肘輕輕地推了推她:“以後再告訴你。”

“嗯。” 楊蒙蒙摟過她手臂,馬上就懂了。安之也挨近她,內心不是不感慨的,有些人注定天生就能成為朋友,即使好多年不見,一旦重逢,還是熟悉如昨,毫無任何陌生感。

她側過頭去看走在後面跟柳依依閑聊的言蹊,在她發現前看了她好幾眼。

研究生宿舍是公寓式結構,每層樓五個房間,每間房住兩人,有電梯。安之住的是靠湖的這邊的新入住不久的樓,在五樓,每間宿舍空間很大,有窗戶,還有小飄窗,采光很好,兩張1.2的床各自靠牆放著,書桌,床櫃,書架,還有熱水器和空調,設備十分齊全。 楊蒙蒙非常開心,安之也很滿意。

“那我先回去了。” 言蹊說。公寓樓下有正當季節盛放的楓樹,鋪了一地的紅葉。

安之點點頭。

言蹊也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無話可說了。

兩人對視沉默。

“有事打電話。” 言蹊又交代了一句。

安之點點頭。

“好,那我走了。” 言蹊又說了一遍。

安之揚起酒窩笑起來點頭。

柳依依在不遠處看著都想仰天長歎了。

等言蹊上了車,柳依依靠在車窗:“嘿,你今晚要不要我陪啊?”

“你怎麽還在這裡?回家去吧。”

“我這不是關愛你這空巢老人麽!我可以暫時放棄我那英俊瀟灑性感有才的老公陪你一晚。”

言蹊撲哧一笑:“少來,陶陶之前被你帶走兩個多月,我都過來了。”

柳依依:“那怎麽一樣啊?那時你知道她會回家,現在可不一樣 ……” 她揚了揚眉。

言蹊推開她的手,不理她就發動車。一路到了家,理工大學離她住的地方比較遠,也許依依說的對,安之以後不會經常回來了。

言蹊把車熄火停放好,進了大門。她站在院子裡,低著臉,她不用抬頭都知道家裡是一片黑暗的寂靜。小區的別墅區裡的樓房棟與棟之間隔著一個車位的距離,夜風吹拂下,鄰居家庭的笑語聲隱隱傳來。

言蹊猛然間又有了抽煙的衝動。

她極少抽,沒有癮。連安之都不知道她抽煙。

她點了一根煙,夾上指間徐徐地燃燒。

在院子裡的台階坐著,踩著她自己的影子。煙霧縈繞上她的臉頰,言蹊的紅唇輕輕吐了口氣,煙霧散開,言蹊掐滅了煙,緩緩地歎了口氣。

十年居然一眨眼就過去了。

言蹊突然捂住了胸口。

安之很適應大學生活, 楊蒙蒙比她適應得更快, 軍訓的時候沒事就跑過來她們學院, 跟她八卦數學學院的男~色,還有順便看安之班上的男生。

開學最初的兩個月,安之覺得楊蒙蒙就已經結成了自己的人脈網。她本來就是個小話癆, 嘴巴又甜, 外表嬌小玲瓏,實在是討人喜歡。

她被楊蒙蒙拉著去參加各種社團活動,聯誼活動, 認識同屆的學生還有師兄師姐們。

全校的迎新晚會, 她們兩個從各自學院的座位擠出來坐在最適合觀看的席位。

文學院的詩歌朗誦節目, 一位穿著灰色長衫的老教授滿臉肅重,語調鏗鏘憤慨:“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

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

這裡斷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

看它造出個什麽世界!”

一眾對大學生活滿懷憧憬的新生們直接聽懵了。楊蒙蒙悄聲問:“教授什麽意思呀?是說理工大學是死水?”

安之眨眨眼, 也不明所以。

此時台上的教授深呼吸後對著一室石化的學生道:“觀最近局勢有感,特以聞一多先生的《死水》獻給大家, 望諸君共勉!”

等到外語學院《羅密歐和朱麗葉》的話劇上台後, 台下的氣氛就輕松多了,“羅密歐啊羅密歐, 為什麽你的名字是羅密歐, 否認你的父親, 拋棄你的姓氏……”

接下來是藝舞社團的hip Pop群舞,結合著各式的街舞一律把氣氛帶到最高潮。

而花樣繁多的節目,最給安之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首歌,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唱的人聽說是文學院的大三師姐,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舞台甚至還用了乾冰浮起煙霧,她像雲海裡漂浮著的仙女。安之沒聽過這首歌,但她聽過言蹊給她朗誦的木心原版詩歌。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歌聲委婉動情,歌手神情楚楚。

一滴淚緩緩滾下安之的臉頰,簌簌而落暈、濕了她的衣襟。

開學兩個多月,安之和言蹊僅僅通過幾次電話,安之有意地不多說,只說她一切都好,還有大學生活的豐富多彩。她不再像中學以往除了言蹊就是自己的學業,她樂意讓自己融入了大學校園,拓寬了自己的社交范圍。

一周至少有三天早去晨跑,沒事就在圖書館。那是安之最喜歡的地方,理工大學的圖書館外觀像一頂巨大的學術帽,幽靜寬曠,還有看不完的書。

偶爾在午後,她抬起頭,透過長長的書架,她想起了言蹊,不知道言蹊最近怎麽樣了?她的前男友還在糾纏她嗎?他們會複合嗎?她會想起她嗎?會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嗎?

十一月,言蹊母校校慶,她被邀請去演講。

在大禮堂裡,巨大的液晶屏幕同步把她的面孔投到學生群裡,她穿著整套白色的西裝,秀發如瀑,眉目如畫,嘴角有一點點溫柔的笑意。

她還沒開始說話,很多學生就拿起手機對準她拍,禮堂裡一連串清脆的連拍提示音。

主持人不得不出言勸止,學生們起哄:“再多拍幾張嘛!”

言蹊輕聲對主持說:“不要緊。”接笑著對準話筒說:“好了,師弟師妹們,給你們五秒鍾,拍吧,記得幫我美顏哦。”

學生們呵呵直笑。

“師姐美美噠,不需要美顏。”

“蘋果前置拍都這麽美。”

“可以發微博嗎?”

主持人不得不再次讓全場安靜,好讓言蹊開始她的演講。

言蹊口才極好風趣幽默,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言蹊講的主題是校園生活和職業規劃,其中還穿、插一些電視台的趣事,包括她主持的囧事,是當天所有的演講裡最受歡迎的一場。

最後氣氛太好,到了互動環節,有女學生捏著話筒問:“言師姐,請問你成家了嗎?”

言蹊笑著搖搖頭。

女學生笑靨燦爛:“那你接受女生約會你嗎?”

言蹊怔住,全場學生哄堂大笑,接著掌聲轟然。

等演講結束,言蹊從偏門出來,還在想剛才的問題,她笑了笑,看了看手機。

邶城大學離理工大學不遠,開車也是15分鍾就到了。言蹊想了想,打退了這個心思。安之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身邊也會有很多優秀的同齡人。

言蹊倒是可以跟楊蒙蒙聯系知道安之的情況,就像初中一樣。但她克制了。安之上大學三個月了,她還表現得像個小雞離巢的老母雞一樣……

言蹊都想嘲笑自己的爛比喻,剛笑了一下就沉了下來。她隨意地在校園走動,到了中午時分,學生們都往食堂衝去,三三兩兩,幾人成夥,全身上下洋溢著鮮活的青椿氣息。言蹊能在他們身上看到安之的影子,但是安之又比同齡人多了幾分沉靜。

她不知不覺地踱步到了邶城大學的一處湖邊的橋上,這是邶城大學一個很有名的湖,湖的中心有處小小的島嶼,上面種滿了桃花。一到花季,朵朵蕊蕊,美不勝收。

可惜不到花季,要不然可以帶安之來看。不過她學校應該也有,言蹊笑著搖搖頭,以後這個看到喜歡的美景就想告訴安之的習慣也得改了。

她在橋上站了有一會兒,直到有個聲音叫住了她:“言蹊。”

她回頭見到了高既明,他也是被邀請的一員。

“我可以走過來嗎?”他看著她,微微一笑。

距離上次見面也有好幾個月時間了,自從言蹊跟家裡人通氣之後,他識相再也沒上門來,也沒再主動找過她。

兩人站在湖邊,一同看吹皺的湖水,兩人沉默著。

“回來……還習慣嗎?”言蹊問他。

“還行,薪資待遇都沒有什麽能抱怨的地方,夥食不用說了,我每天都必須去健身房。”

言蹊輕笑了下。

“我媽本來說想要見你。”高既明突然說。

言蹊不語,她跟高既明的母親有過一面之緣,她人隨和熱情,曾經很喜歡她,對他們分手一直耿耿於懷。

“她讓我把你追回來,要你當她的兒媳婦。”

言蹊沒有立刻作聲,高既明就繼續說:“我叫她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放心,她不會來找你的。”

言蹊點了下頭,不好對這事發表意見。

“結果作為她答應的條件,我上個月相親了五次。”高既明無奈道。

言蹊笑:“有合心意的女孩子麽?”

高既明坦白道:“有一個印象還不錯,所以我在考慮。”

多年前的那個他愛上的翩翩少年,已經能夠完全變成了成熟穩重的男人,目光沒有當年熱戀時的那麽炙熱,卻依舊有她的影子。

此時此刻,在曾經與對方共處的校園裡,言蹊有一刻的晃神,彷彿回到了當初年輕熱戀的時空裡。

他說:“所以,你再不接受我的追求,我就真的要去追別人了。”

言蹊抬眼望他:“既明。”

高既明凝望她,眼神有希冀。

言蹊說:“我已經不能夠像以前那樣喜歡你,這樣子勉強在一起,我怕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在記憶裡保持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可能會更好。

高既明眼神變了變,他搖了下頭,想笑一下緩和氣氛又笑不出來。

“抱歉。” 言蹊說。

高既明再搖了搖頭,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說:“言蹊,愛你真是件讓人又愛又恨的事情。” 她對喜歡的人是那麽溫柔呵護貼心,那種溫柔是讓他在國外眾多難眠深夜的安慰和眷戀,可她的無情冷酷又像一把刀子,再堅強的男子漢都扛不住。

言蹊默默地聽著,絕情的話語都讓她說了,不至於不能接受他的這番說辭。

“我懷疑世界上到底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你為愛奮不顧身,如果有,我真的很想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