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苒說到這裏，眼睛突然就紅了，卻倔強地忍着，沒讓眼淚流下來。
蘇淺淺不是心軟的人，看到程苒這樣，心裏莫名發酸。
包廂內陷入了寂靜，許久，程苒都沒有開口。
這時，她腦海裏忽然閃過，蘇淺淺對她說的那些話。
心中又是一陣酸澀，可儘管如此，心裏似乎有什麼在快速地發芽，隨時都會破土而出。
“你的機會只有一次，想好了嗎？”
這一次，蘇淺淺的話讓程苒下定了決心。
“記住了，忍字頭上一把刀。”
“你若是忍不了，讓這把刀掉下來，扎的是自己的心，流的是自己的血。”
“你的敵人，就會在這個時候，在你傷口上撒鹽，他們會剝你的皮，喝你的血。”
“謝謝你。”
程苒看着蘇淺淺離開的背影，眼淚再也忍不住流出來。
蘇淺淺在走出包廂門口的時候，稍微停頓了片刻。
她迴轉過頭，對程苒說：“你要謝就謝蘇墨吧，畢竟她花了不少錢。”
——
離開包廂後，蘇淺淺按照路牌指示的方向，往一號樓走去。
她沒有盛裝打扮，披着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
身上穿的是，從服裝批發市場買來的便宜套裝。
淺綠色，像被開水泡開後的毛尖的顏色。
不到十分鐘，她在一條略顯古樸的小道盡頭，看到了一號樓的門牌。
整個樓頂燈火通明，一道道身影若隱若現。
蘇淺淺停下了身形，擡起頭來望了一眼，便沿着木製的階梯，一路向上。
沒過多久，來到了一號樓的最上層的包廂門前。
一道巨大的木質大門緊關着，上面雕刻着古老而沉重的花紋。
兩名長相清秀的服務生守在門外，揹着雙手向蘇淺淺行禮。
“這位小姐，請您出示請帖。”
“請帖沒有，勞煩兩位進去跟葉四爺通傳一聲，就說有位姓蘇的小姐要見他。”
服務員倒是沒有爲難，轉身打開門走了進去。
畢竟，能進入錦香公館的人非富即貴，不是他們能夠輕易得罪的。
打開的房門並沒有被關上，蘇淺淺一眼看去，就發現大廳內有不少人。
有男有女，歡聲笑語不斷。
放着輕鬆舒緩的音樂，顯然這是一次高端上檔次的聚會。
蘇淺淺下意識的，撫摸上了手指上的戒子。
清冷的臉龐上看不到多餘的情緒，唯獨那雙幽深的眼眸，微微收縮一下，頃刻間又恢復了平常。
前幾次聚會，葉容臻都帶着她，偏偏這次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那個叫程茜茜的女人，挺有手段，竟然讓他維護至此。
不多時，服務生從裏面走了出來，恭敬地對她說：“蘇小姐，四爺讓你進去。”
“謝謝。”
蘇淺淺對着服務員微微頷首，說了一句謝謝。
兩名服務員彎腰抓住門把手，輕輕打開那道沉重的木質大門。
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蘇淺淺的眼前徐徐展開。
剛走進去，她就發現，屋子裏的人，都在用打量、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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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的視線，從上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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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掃描的機器人，從她身上一寸寸地掃過。
每個人的眼神裏，都充滿着輕蔑還有嚴厲的審視。
時間彷彿在這瞬間停止。
他們放下了手裏的紙牌，停下了抽菸喝酒的動作。
停止了交談，用冷漠和厭惡的眼神，看着這個擅自闖進來的女孩。
蘇淺淺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她的視線，淡淡地直盯着人羣中，最亮眼的男人。
當葉容臻擡眸看向她的時候，蘇淺淺卻是突然對着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表面上看似無人能及的快樂人生，其實內心深處的孤寂與絕望只有她一人知曉。
小時候遭遇過的那些黑暗歲月，如同深淵魔鬼時刻伴隨着她，想要將她拽入無底的深淵。
幸運的是，她挺過來了，並且控制得很好。
蘇淺淺的臉龐上，很少會綻放出如此燦爛的笑容。
就連葉容臻，都是頭一次看到她露出這種笑容。
一個哪怕是高興，都只會淺笑的女孩。
一個對待任何事物，都是雲淡風輕的女孩。
一個容貌漂亮，帶點憂鬱不愛笑的女孩。
卻在此時此刻，突然衝他燦爛地笑了起來，無疑給人一種強烈的衝擊。
蘇淺淺能聽到細微的倒吸氣的聲音，接着便是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不過，她並不在意，她看着葉容臻，看着他眼中透着的耀眼光芒，緩緩走向他。
葉容臻沒有起來，只是在蘇淺淺快要靠近的時候，把手伸向了她。
廳內一片寂靜。
衆人似乎都否定了之前的猜測。
原來，不管多深的感情，都會隨着歲月的流逝而變得模糊。
曾經的葉四爺，爲了程茜茜那個女人，差點和最好的兄弟、親人決裂。
五年前，又爲了周佳怡，讓整個緬境的黑道勢力重新洗牌。
那時圈子裏的人又認爲，能陪在葉四爺身邊的人，如果不是程茜茜，那就只能是周佳怡了。
誰曾想，幾經周折，留在葉四爺身邊的竟是另一個女人。
蘇淺淺輕抿着脣，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溫熱的大手掌上。
“怎麼過來了？”
葉容臻靠近她耳邊，壓低聲音問道。
旁邊的秦馳，很識趣地給她搬了一張凳子。
這張牌桌上，除了秦馳和唐少卿，其他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蘇淺淺向唐少卿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收了幽幽五百萬，過來替程苒撐場子。”
蘇淺淺說得明目張膽，毫不畏懼。
“以後她的事歸我管。”
她又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周圍牌桌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還以爲你是爲了我纔過來的。”
這話聽起來有點酸，蘇淺淺擡眸看了他一眼。
就看到葉容臻伸手，不輕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兩下。
“大家剋制點，都別抽菸了。”
唐少卿在他面前調侃：“四哥，你怎麼突然轉性子了？”
而唐少卿身邊的新女友，秦思思則是一臉的鄙夷。
坐在麻將桌另外一邊的沈浩，臉色有些難看。
他的目光落在葉容臻和蘇淺淺身上，眉頭微蹙。
蘇淺淺也不在意，微靠在葉容臻身上，安靜地看他打牌。
她看似平靜的表面，內心其實已經掀起了滔天海浪。
先前認識的，是軍政圈子的朋友。
現在眼前的這些，應該是家族或者商圈裏的朋友？
蘇淺淺心想，葉容臻的圈子到底有多大？
她心裏想着事情，而一直在旁邊的顧雙，則是將一瓶水遞到了她的面前。
在這一行人中，顧雙算是年紀小的。
大家都把她當小妹妹看待，平時對她也很客氣。
“你叫蘇淺淺？我叫顧雙，顧飛妹妹。”
顧雙看着她，眼底帶着一絲善意笑。
原來是幽幽的小姑子，瓜子臉柳葉眉，大眼睛撲閃着很漂亮。
蘇淺淺拿着水，微笑着點了點頭：“你好。”
“看男人打牌有什麼意思，我們去那邊玩。”
說着，顧雙將她拽了起來，轉頭對葉容臻說：“四哥放心，我會把嫂子安全送回給你的。”
小機靈鬼，不愧是跟在蘇墨身邊混的。
葉容臻似笑非笑掃了她一眼。
“去吧，我一會就不玩了。”
“嫂子，我們走吧。”
顧雙滿臉笑容，將蘇淺淺帶到一旁。
而秦思思則是一臉怒容，狠狠地盯着顧雙。
不過最終，她也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蘇淺淺的出現，只在男士這邊掀起一點小波瀾。
扎進女人堆裏，則是暗潮涌動，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