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男
詔獄最可怕的是寂寞。
習慣了熱鬧的賀時渡很快就惱火於詔獄裡的單調,沈瞻找了幾個耐心好脾氣好的獄卒去承受著他的脾氣,但是眼高於頂的大司馬怎會看得上小小的獄卒,他直接讓沈瞻滾了過去。
沈瞻從前和時複是同窗的時候就怕這一位,如今也是,加之他的仕途受過賀家的恩惠,在賀時渡面前一直不敢抬頭。
可是他另一面又是秦國臣,而非賀家家臣,秉公行事是他職責所在。
「大司馬在等一等,阿琴姑娘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賀時渡覺得自己當日叫阿琴來輕率了,阿琴雖照顧的好,但性子無趣,樣貌也平常,若他在詔獄待的久了難免會厭,可是蘭娘與其它的侍妾雖知情識趣,卻不懂怎麼照顧人,實在沒有十分合適的人選。
他咳嗽兩聲,沈瞻恭敬地給他遞了杯水,「大司馬,您喝水。」
他接過水,眼皮子抬也不太,慵懶道:「謝沈大人了。」
詔獄裡落罪的王公有家中侍女照顧並非例外,比起沈瞻之前見過的排場,賀公府顯得簡單了許多。
賀時渡正琢磨著怎麼在詔獄裡將自己積壓的火氣發出來,獄卒告訴他阿琴來了。
可是四下哪有阿琴的影子呢?
他也怔了良久,才問:「怎麼是你?」
檀檀道:「我害你入獄,理所應當來照顧你,補償你。」
他心想,完了,阿琴雖無趣卻懂得如何打點他的生活,蘭娘她們雖嬌嫩卻也有趣,如今來的卻是她,這算怎麼一回事?
獄房裡的光很暗,檀檀走進將她的小背囊放下,蠟燭投來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光潤的臉頰上有淡青色的指印落在他眼中。
他抬起檀檀的下巴,端詳著她臉上的傷,「誰打的?」
檀檀老實回答:「樓將軍打的。」
昏黃色的燭光在她眼裡蒙上一層柔情,她見他眼睛微眯著審視自己,又說:「他還罵了我是娼技,吃裡扒外。」
「這小東西還很記仇。」
「打人就是不對的,在我們燕國,男人打女人是要入獄的,就像你一樣。」
她還敢提這事!
檀檀趕了半個時辰的路,口乾舌燥,她見桌上有茶壺和兩只茶杯,便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平日在南池的時候都得先問過賀時渡,於是她舉著茶杯問他:「你要喝茶嗎?」
「不喝,這等泔水叫我如何下嚥?」
檀檀琢磨著,賀公府世子的架子果然好大,她和娘親被逐出賀公府那年,喝的都是井裡直接打上來的水,比這水要澀很多。
二人怔默了一陣,找不到話題來說,檀檀覺得氣氛乾燥,覺得自己這趟是來錯了,他過的可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氣氛進一步凝固之前,檀檀解開自己的小背囊,她拿出一塊疊的四方四正的麻布,展開在牀上的小幾上:「我帶了棋子來。」
「你愚頑不靈,與你下棋損我威名。」
「我帶了鄢山公的棋譜來…你可以教我的。」
她依然是往日幾分呆傻幾分天真的模樣,不論是賀公府的富麗堂皇還是詔獄的悽惶,在她眼裡沒有差異。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將他的滿心煩躁壓了下來,他仍是生氣,卻也沒那麼氣了。
「我入獄是為了抽空教你下棋的麼?你可知我患了風寒,夜裡霜氣重的時候像有刀子在刮我的骨肉,我何時住過這樣差的地方!」
檀檀憋住沒有說他嬌氣,她忍著忍著,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太像我八皇弟了,連嬌氣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馬打住。
「你…你說我什麼?」
他這年輕的一生裡,有人贊他英武,有人斥他殘暴,可何曾聽過「嬌氣」二字,
這二字,是形容他們小娘子的。
「沒學識的燕女。」
檀檀不敢再還嘴,與他正口舌之快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他博學多聞,自己雖然念過些書,比起他來仍是欠了學識。
她抿唇一笑,左臉頰有個淺淺的笑渦,賀時渡以前從未發現。
她在南池時笑過麼?好似也沒有。
賀時渡可未曾將她真看做過一個傻子,至少下棋這事上,她只要用了心,還能勉強與他對抗一陣。
「棋譜雖是紙上的東西,卻也是一盤棋的立局之本,其質本同兵法,你需先將紙上的理論熟記於心,日後在戰場上才有可能參透戰術的變化。」
檀檀似懂非懂,她也不想懂。
等他氣消了,出了詔獄也不會殺她,她就再也不用背這些棋譜了。
檀檀近來為他入詔獄的事憂心,總是難免,剛來到詔獄是新的環境,她也無法入睡,那白日裡還在埋怨詔獄苦寒的男人早已鼾聲陣陣。
昭獄裡為她備了一張的小木牀,她鋪罷牀褥,正打算熄燈,餘光又偏巧瞧見了他扔在凳子上的袍襦袖口破開。
她怕詔獄無趣,竟記得帶了針線,原是為了消遣時光的小玩意兒竟然派上了用場。
他任大司馬以來,常穿深色衣物,檀檀記得他還是賀公府的世子時,穿著月光白色寬衣博帶引來許多姑娘的注目。
那時秦國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陰山崩爾,神容悠也,胡奴破爾,天縱威也。」
說的便是他當年在陰山面對二十萬匈奴騎兵的從容不迫,氣定神閒。
她腹誹,什麼英武的將軍,一定是他們秦國的文人的誇張言辭,那些傾慕他之人可知道他睡覺時也有鼾聲,可知道他這麼陰晴不定嗎?
這是自他入獄後檀檀第第一次成功入睡,儘管臨時搭起來的小木牀又冷又硬,她心裡的巨石落地,終得安穩一眠。
噩夢也隨之而來。
夢裡她在山林間被賀時渡養的那只大黑熊追趕,她平盡全力地跑呀跑,可是跑不過那只大黑熊,最終她被大黑熊抓住,它鋒利的爪子朝自己揮來。
「嗯…」
現實中,她的呼救聲被悶在喉嚨裡,黑壓壓的身影遮住她的視線,她只看得見一雙蒙含著微光的眼。
濡濕的舌頭鑽開她的牙齒,一絲不苟地舔弄她。檀檀化作一灘水,使不出半點力氣來。黑暗裡,寂靜中,他手的異常清晰。
大概是在睡夢中,下裙被他解開,小褲鬆鬆散散掛在膝上。
這不得出聲的情形給了他異常的刺激感,好像是在偷情,他兩指迅速伸進檀檀的小穴當中攪弄,等那裡出了水便換上自己的性器插進去。
小木牀吱呀作響,幸得詔獄的四壁不算簡陋,這點動靜傳不到外面守衛的耳中。
動靜再大一些,就說不準了。
他的嗅覺裡,腦海裡,都是女兒香。
比起檀檀,他更瞭解她的身體。歡好時她總不願意叫出聲來,但這由不得她,身體是最誠實的。
她的敏感在這時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詔獄罪臣可帶女眷同居,這不是什麼稀罕事,男女共處一室發生些什麼,也不是稀罕事。
稀罕的事他逞著一張毒舌,斥過此急色之舉丟盡秦人的臉皮。
風水輪流轉,終於到這天他不僅淪為階下囚,更淪為色字刀下鬼。
若換個處境,不管有無人在,他都願意檀檀放聲叫出來,唯獨詔獄不可。若此時她叫出聲來,再由守衛傳出去,他將何臉自容?
他含弄玉乳時,也不忘捂住她的檀口。
他的每一次挺動都在她的感官裡被無限拉長。
他欲將檀檀翻身過去時對上她的視線,她的眼裡的驚恐像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可是賀時渡,他是這天下一頂一自私的人。
他索性將手邊的一塊布料蓋到檀檀臉上,徹底掩住她的目光,而後幾記猛烈的抽插將濁液射在她的腿間。
「樓將軍說的沒錯,我不過是你養在南池的娼技。」她將娼技二字輕描淡寫帶過,並不以此為辱。
她認定的事,向來都是輕飄飄的面對,不躲避,也不過度在意。
娼技二字,終究不好聽。
「操他娘的樓仲康,老子成什麼了?」
檀檀被他的粗鄙的言語驚到。
她面對不曾認定的事,便是這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你…你方才說…說什麼…」
賀家三代權臣,少年時他雖是個紈絝,卻極不屑此類市井之流的粗鄙言語,參軍不過一年,各式各樣各種口音的粗俗話都學會了。近年他重用武臣,都是當年一起征戰沙場兄弟,在他們面前可以百無禁忌,等換個場合換個臉譜,他又是持重的世家公子。
檀檀長到這樣大的年紀,即使與她的娘親被流放市井的那一年,也沒聽過這等粗俗話。
「我潔身自好,也不是什麼樣的女子都能入眼的,你若願自認做娼技,也別當我做嫖娼的人。」
風流是一碼事,嫖娼是另一碼事,這必須得辯解清楚。
他意識到自己未免太與她這小孩子計較了,正色了一番,用居高臨下的姿態道:「你不也曾說很快活麼?快活了之後再擺出一副受了辱的模樣,是不是做了錶…」
他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她心思叵測,不僅想殺自己,還屢次動手,也不過是個小孩子,他與這小東西計較什麼呢?
「你想說,我做了錶子還要立牌坊是不是?」
這是她與平昌上街時聽來的話,那時阿瑾說,這話正是說她的,她懵懵懂懂地知道了其意思,也老老實實的接受了。因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這樣的事,所以說出來並沒有半點羞恥的意味,她只是在平靜陳述著她認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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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忘了,這是個什麼都懂得小東西。
「我會快活,那是因為我的身體感到快活,我為何要以此為恥?可因為是與你,才覺得羞恥。我身體愉悅,內心卻因與你同在為恥,我並沒有做錯事。」
「你倒會為自己的下踐找藉口。」
「我覺得那個的時候,你比我快活多了,可我亦是你的仇人,你說我下踐,你自己豈不是更下踐。」
他聽到了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時之間竟不知要怎麼回她這些問題。
「看來你娘未曾好好教過你倫理綱常。」
檀檀有一萬句可以反駁他的話,可是提到母親,她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怨念地發誓,日後在這詔獄裡,她若和他再多說一句話,她就不是檀檀,而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