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節風俗研究
賀時渡少年時的荒唐,比起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母親是草原人,因此每年秋天草木青黃時,他都會去草原度過。
他只喝最烈的酒,只許最美的女人作陪。
儘管他頭頂著賀公府長子的身份,自小被寄予許多厚望,也不妨母親的對他溺愛成性,母親的溺愛讓他在少年時就做了許多人一生都做不完的荒唐事。
賀時渡的少年時期,也戛然而止在母親自縊的那一天。
他只告訴過弟弟時複母親是因家族的原因積鬱心衰,才選擇了那樣一條路,卻未向他提及過,自己是親眼看著母親自縊的。
母親喪禮一過,他便向父親情願從軍。縱是仍然荒唐過了數個年頭,但後來再荒唐行事,也已非那個有母親寵溺的少年紈絝了。
她的母親慕容氏只會說漢話,但不識漢字,亦不愛中原的繁文縟節,卻獨信佛宗,鄴城赫赫有名的千江寺,當年正是她母親邀請自己的兄長出面修建的。後來即便慕容一族出了勾結敵國的醜聞,但因佛法深入秦國宗室之心,並未受到牽連。
每年母親的忌辰,賀時渡都會請弘年法師入府誦經,而後更是親自護送弘年法師回千江寺。
「千江寺如今有皇室庇佑,香火過盛呐。」
他散發持劍,身上又還存著酒味,在佛門之地像個不速之客。
弘年法師聞言一笑,「幸得當年夫人傾囊相助,千江寺才有今日規模。」
「哈哈哈,我仍記得當年的千江寺還得與乞丐搶屋頂,你領著眾弟子化緣,你師哥還要在你們那個破廟門口布善施捨。」
「十年如一日,當年的頑劣孩童如今已是秦國大司馬了。」
「當年秦國不過中原諸國的其中之一,而今放眼中原,不,放眼天下,哪個能與我秦抗衡?」
他站在山頂,甚是意氣風發。可弘年法師深深地知道,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那是囂張,而眼前這個青年,他曾為秦國驅逐胡敵,平燕滅趙,他是在所有人的見證下為秦國統一了北方中原的。
秦國的命運,有一半是他的命運。
「江山未定,施主切記戒驕戒躁呐。」
賀時渡滿不在意地一笑而過,他是凡夫之軀,以命博功名,自然要受萬人崇拜,若無欲無求,謙遜守禮,他與這幫禿驢又有何區別了?
在檀檀的炙熱期盼下,乞巧節終於來臨,這一天原本無其它,只因宮中有乞巧宴,王公大臣都要入宮去,南池沒有賀時渡的夜晚總是難得的。
阿琴領著婢女們在南池邊上縫佩囊,檀檀問她們借了針線拿回屋去。乞巧節這一天的秦俗與他們燕國的習俗是相似的,只不過秦國會更隆重些,在東市夜裡還有乞巧會,女兒家能將自己縫的繡物拿去市集以物換物。
去年的乞巧節,檀檀就去街上換了許多好東西。
想到此處,她心中絞痛…去年的乞巧節,不正是那一天嗎?
她高高興興地拿著易來的物品回小茅屋找娘親,娘親咳嗽不斷,竟咳出了血。
她走投無路,有賀時渡的命令,整個鄴城沒有一個大夫願意救濟她的娘親。萬般無奈下,她只能去賀公府哭喊一遭。
賀公府的家丁告訴她,賀時渡在畫舫。
她便又跑去畫舫。
夜霜灑落在湖面上,奢華的畫舫被燈色籠罩著,正是宴酣賓客散去時,有人離去時瞧見檀檀,與賀時渡打趣:「你家小妹妹來尋你回家了。」
賀時渡沒有那樣的妹妹,檀檀也沒有那樣的哥哥。
在那以前,賀公府裡的數次交會中,誰也不曾預料到檀檀以後會成為南池的枕邊人。
…
檀檀很早就拓下了南池書齋斧鉞上的鷹圖騰。
賀時渡當日為她擋了一劍,她一直想要答謝他。母親說了,不能憑白受人恩惠。
斧鉞上振翅的雄鷹甚是威武,與這位少年成名的大將軍很相配。
宮宴結束的很晚,賀時渡子夜時才回到南池,見書房仍亮著燈,他的步子忽然變得很緩慢。
他也不知一年前的今夜,所做的那個荒唐決定是對是錯,叫她住進南池,絕對是不曾預想的。南池的夜風吹得他頭疼,阿琴聽聞主人回來,遠遠迎了上去:「大司馬,今日乞巧節,小姑娘管我們借了針線給您繡東西呢。」
他少年時倒是收過許多女子繡的佩囊,那時正是愛吹噓的年紀,巴不得把它們都掛在身上。年紀漸長後自然不愛了,就連最寵愛的蘭娘知道他不喜歡這些身外俗物後,也不會花心思在這上面。
可是,尋常女兒的本領,燕宮裡的公主也會嗎?
「這只鳥怎還瞪著人呢?」
他琢磨著,難不成這是他們燕國的比翼鳥?
「這是你斧鉞上的鷹呀…」
矯健雄鷹,繡在巴掌大的一只佩囊上一定會失去威風的,再加之檀檀的手藝與她的年紀相當,尚是稚嫩,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像一只瞪著眼睛的蠢鳥。
「秦國的姑娘都是乞巧節前許久就開始準備禮物給郎君了,你現在才開始繡,是不是有些晚了?」
聽到「郎君」二字,檀檀一怔,「什麼郎君呀?」
她這反應,賀時渡立馬就知道這傻姑娘是會錯意了。
「我們秦國的風俗,女子的佩囊只能贈給心上人。」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輕如一陣風拂過檀檀的面頰。
她立馬扔了手上的針線:「不!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我們燕國從不這樣的。」
「這樣那樣,還繡不繡了?」
「不要了,你又不是我心上人…上次你替我擋劍的恩情,我會想其它法子償還的。」
他將腳下那只連著針線繡成了一半的佩囊踢到一旁,他堂堂秦國大司馬,又怎會佩戴如此粗鄙之物?檀檀又補了一腳,將那佩囊踢得更遠了。
「你們秦國風俗真怪!」
賀時渡輕笑,怪什麼?難不成燕國就不是這個習俗了?只怪她在燕國的時候,年歲還不小,現在再去考究燕國的乞巧節女子贈男子佩囊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已經無從考證了。
燕國沒了,只留下一位香糯的公主在他手掌中。
檀檀補的那一腳,正好讓那只「鷹」面朝上。
他越看那只鷹,越覺得可笑。
「你繡的這真是鷹嗎?」
「我…」檀檀知道自己繡的和他斧鉞上的圖騰差了些,「我又不曾見過真的雄鷹。」
「草原上的雄鷹不長這個樣子的…」他的呼吸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越來越璦昧。
檀檀試圖躲著他靠近的氣息,微弱地點了點頭。
他的鼻尖頂著她的,輕佻的目光像要吃了她一樣。檀檀立馬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要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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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念著:千萬不要親我呀。
唇瓣被撬開的瞬間,檀檀都在想著怎麼逃過這個吻。
可是親都親上了,她還怎麼逃呢?
他的舌尖很靈巧地鑽進來,將她自己的氣息一掃而盡,然後全都換成他的。
檀檀並不喜歡他親自己,也好像,他從未在穿著衣服的時候吻她。這個時候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思緒像是被漿糊給黏住了,就像他黏在她身上那樣。
良宵難得,賀時渡不會僅僅滿足於一個親吻,他抱起檀檀朝著帷幔的方向走去。
檀檀怕摔著自己,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她一抬頭,就望見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方才親吻的時候紮得她很痛。
她雙眼迷茫:「你喜歡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