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寧馥差點便本能地脫口而出,問他怎麽知道。
而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之前跟宋持風說過自己小時候溺水,然後從此開始怕上了水的事情。
就連她自己都差點不記得的小細節,卻被宋持風以這樣的形式說了出來。
寧馥對上男人目光,彷彿被燙了一下般別開眼,抿了抿唇。
楊開遠也很上道,一聽是這麽回事兒,立刻給他們換了一棟距離人工湖最遠的高處房。
他這度假山莊建在一片坡地上,雖然坡度平緩,但楊開遠覺得怎麽能沒有觀光型房,就在裝的時候特地在底下多打了幾層地基,把房子硬生生墊高了不少。
坐在裡面的時候感覺跟個樹屋似的,從落地窗往外看,大半個度假山莊連綿不絕盡收眼底,暖和的時候把窗子一開,自然風兜滿整個客廳,簡直不要太舒服。
果然,寧馥剛推門進來,眼睛就亮了起來。
寧馥一滿意,宋持風自然不必說,送楊開遠離開之前還特地道了聲謝。
不過這房子唯一的缺點就是進門之前要先上樓,宋持風爬上樓梯推開門,就看寧馥已經打開了落地窗門,讓外面的風蕩了進來。
南方城市的椿天其實到處都洋溢著一股詩意,不光是指枝頭繁茂的葉,地上毛絨的草,還有風,那種帶著濕潤,裹挾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香氣,讓人在呼吸間便不知不覺地成為了一名詩人。
女孩子白色的裙擺被吹動,在面前一片綠地中,如同一枝搖曳的白色鳶尾。
宋持風從背後將纖細的花莖摟住,俯下身,下巴輕輕落在她的肩頭:“喜歡這裡嗎?”
“喜歡。”
寧馥很喜歡這種視野開闊的感覺,就像是從舞台上往下看,底下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都是觀眾,都是欣賞的目光。
她回頭,宋持風正好也側頭向她看來,兩人離得極近,目光撞上的同時呼吸也如同兩根交織在一起的線,在風中以螺旋的形狀纏繞起來——
“對了……”寧馥被燙得再一次別開眼,從男人的目光中逃開,重新放回眼前一片層疊的綠色中,“他剛才,是不是認錯人了?”
寧馥剛聽見那個稱呼的時候就愣了一下,但考慮到問出來的話也許大家都會尷尬,便忍住了。
宋持風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思忖兩秒才意識到寧馥說的是楊開遠剛那狗腿的一聲‘嫂子’。
他好氣又好笑:“你覺得他是認錯人了?”
這問題就問得很有水平。
她沒覺得楊開遠叫錯了,反而覺得他認錯了。
言下之意就是楊開遠把她認成了他以前帶在身邊過的女人。
一句話罵了三個人,連帶自己也沒有放過。
“寧馥,我發現你是真的很會氣人。”
宋持風環在人腰間的手往上,隔著她的內衣泄憤似的使勁捏了捏她的乳,還張口去咬她的耳垂:“你覺得我帶過多少人來這裡?”
寧馥從他這滿滿當當地一握幾乎就能預見到身上這件內衣的死亡,她的耳廓被男人鼻息烘得不自覺往旁邊躲,可另一邊的腰卻被他攬得死死的,根本沒有避讓的余地。
她只能把目光放到更遠的地方,好轉移耳朵上傳來那種灼熱的酥麻感:“我不知道……唔……你別弄……”
獨棟客廳用的是實木地板,窗前還鋪著一張厚實的地毯。
楊開遠說這張地毯是拿來坐的,可以在窗前看看書什麽的,便光著腳踩了上去。
宋持風盤腿而坐,抱著寧馥坐在自己腿上,手扶著她的臉,吻得真切而纏綿。
寧馥眯著眼,卻沒有完全閉起,留著一條小小的縫,感受著風,陽光,還有男人的視線。
“腳還疼嗎?”
吻完,剛才的話題就已經過去,宋持風抱著她,余光還在看著那纖細腳踝處的青黃色。
寧馥搖搖頭:“不去特地扭動關節就不疼了。”
“那說明快好了。”宋持風在她側頸處又輕輕啄了一口,“都會好的。”
兩個人坐了一會,便起身一起參觀這間獨棟,準備熟悉一下未來幾天的生活環境。
寧馥一邊走一邊不得不承認楊開遠確實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整個房子除了維持住度假區的美觀性,卻沒有太多華而不實的東西,兼顧到了實用性。
就連用來墊高房體的地基也沒有被浪費,用來做了一個地下家庭影院。
說是家庭影院,其實地方還挺大,投影布放下來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真有種在影城沙發廳的感覺。
寧馥挺喜歡看電影,但總沒時間去,想看的電影經常等下映了才反應過來。她打開投影,正準備看一眼有沒有能彌補之前遺憾的,卻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看了一眼,是團長,便接起電話:“喂,團長?”
“啊,是我是我。”團長樂呵呵地說:“寧馥啊,你現在腳養得怎麽樣啦,可以下地走路了嗎?”
寧馥跟團長簡單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包括可能暫時還沒辦法回到舞團的事情,就聽那邊團長說:“沒事,這個不著急,不過我這有件事跟你說,就是之前我們在川城的時候,不是跟我那個大學同學一起吃了頓飯嗎,就是那個川城電視台的!”
“記得,怎麽了嗎?”她還記得那個人應該是叫麥朝。
“他們電視台現在在籌劃一部宣傳中國文化的紀錄片,其中有一段,就是專門講古典舞。”團長之前喊麥朝多關照關照,沒想到他這麽上道,剛掛了電話就紅光滿面地給寧馥打過去了,“我問了一下,他們還要再過一陣開拍,尋思那時候你的腳應該也完全好了,所以打個電話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紀錄片本質就是以普羅大眾為目標用戶,把嚴謹的歷史以平鋪直敘簡單易懂的方式呈現出來,本身就比舞劇的觀眾基數要大不知多少。
再加上近幾年國內強調傳統文化的氣氛也漸漸濃厚,這種類型的紀錄片也開始如雨後椿筍般冒出,只要製作精良,市場反饋都很不錯。
“真的嗎?”
而寧馥的想法就更簡單,她只是覺得也許通過這部紀錄片,能引起更多人對古典舞的興趣,從而加入這個行列。
想到這裡,她已經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不答應,但話到嘴邊又留了留,“燕兒姐不想去嗎?”
興奮歸興奮,寧馥還沒有忘記上一次自己就是頂了江燕的位置,做了巡演的主演。
“她這不過年時傷了腳嗎,剛養好,回來還有個大巡演,那個沒人能頂她,現在在玩兒命追進度,吃飯的時候都恨不得端著飯盒跳。”團長知道她在想什麽,緩了緩語氣:“你也別以為拍紀錄片是什麽好差事,紀錄片苦著呢,錢也不多,用現在小孩的話說就是什麽……哦,為愛發電的事兒。”
他一條一條給寧馥先把利弊掰扯清楚:“現在的紀錄片,為了讓人能更好接受,對畫面要求都很高的,別的不說一定要拍得漂亮,到時候一個舞蹈動作你可能要連拍個幾十次才能過……”
“我知道我知道,沒關系,我能吃苦!”
宋持風本來還拿著平板幫她看看有什麽片子,被小姑娘點頭如搗蒜的動作吸引著抬起頭,就看她雙眼亮如星河,盯著什麽也沒有的屏幕,咧著嘴不住傻笑。
他很少見她有這麽高興的時候,眼角眉梢全都展開,就像是在椿風中舒張開來的綠葉,透著一種比陽光還要燦爛的勃勃生機。
看來是發生了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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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被她的情緒感染,眉眼愈發溫和,伸出手想去捏捏她的小下巴,就看方才還在搖曳跳動活力四射的葉片忽然在空中凝滯住——
“那……我可能不行,抱歉,團長。”
如同突然風息雲止,細韌的柳條無力垂下,原本鮮活的畫面忽然失去顏色,小姑娘的語氣也緩緩落了地。
“怎麽了,”
她過於突然的情緒轉折讓宋持風有些摸不著頭腦,“跟我說說?”
聞言,寧馥才想起自己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她看了宋持風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雖然知道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什麽用,但自己這情緒坐了回過山車,要說沒事,可能更讓人擔心了。
“其實是挺好的事情……”
小姑娘緩緩地把剛才紀錄片的事兒說出來,只是語氣再找不到那種歡欣鼓舞。
她這種情緒比起單純的氣餒好像還要更加嚴重一些,就像是被人用灰色著重塗抹過的烏雲,顯得格外暗沉。
“但是,團長說他們有一段,一定要在水下拍攝。”
水下水袖舞。
寧馥之前看過這種水下水袖舞的視頻,應該是在一個放滿水的大泳池裡拍的,優點是水袖那股柔美與力量相結合的姿態能在水下被演繹得淋漓盡致,缺點是對舞蹈演員要求確實很高。
舞蹈演員需要一次一次潛入水底,在鏡頭前做出雙腳站立的樣子,在水中戰勝阻力,收袖揚袖。
這種其實不能算是傳統古典舞了,但畢竟是紀錄片,不光要記錄過往,也要見證當下。
感性上寧馥是真的很想去參演,但理性上寧馥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做不到。
她一看見水就本能地會想起那種窒息感,氣管裡嗆進水去擠壓空氣,整個人都在被水流拉扯著下沉下墜——
“寧馥。”
男人的聲音讓她從溺水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她有些迷茫地側過頭看向宋持風,手腕就被他輕輕握住。
“不管你最後能不能去參演,你想不想擺脫掉怕水這個問題?”
他掌心乾燥而溫熱,順著她手腕的皮膚緩緩下移,最後握住她的手背,將她發涼的手指一並抓進掌心。
“讓我跟你一起,試一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