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璠用手扯住他的袖子,仰著頭,臉上蒼白到了極點。眼淚也不受控制滾落,打在他手上的血蝶上。
蝶翅震了震,鱗毛被細碎的水珠濺濕。
“呀。”江逢輕描淡寫地歎了口氣,冰涼煙杆順著她的下巴滑過,聲音微啞:“怎麽這就哭了,我還沒幹什麽呢。”
楚璠艱難地喘著氣,手攥得極緊,艱澀道:“阿兄到底怎麽了……”
“別害怕。”他在檀木椅上磕了磕煙杆,清脆的響幾乎要敲擊在楚璠的心臟上,不以為然道,“你看過了,他又死不了,不是嗎。”
那個劍骨小子他早就覺得沒意思了,江逢更想在她身上琢磨子微的影子。
昆侖子微,幼時被棄,在深山獨修,和他差不多的經歷,江逢怎麽都不明白,憑什麽就是他,得了神劍的青睞。
這個人,無欲無求,高高在上,像是遊離在世間之外,怎麽會對一個不出挑的凡人,另眼相待。
江逢挑起了楚璠的下巴,指骨順著她滑嫩的頸間摸下去,喃喃道:“讓我也試試,到底有什麽好。”
他摸上去,一下下往裡伸,楚璠像是在冷水裡泡著,眼神黯淡無光。
直到江逢俯身,黑發飄到她衣領裡裡,想要把頭湊下來親吻。
楚璠猛然退開一步,腕上的藤蔓絞住了他的手臂,堅硬無比,江逢沒料到她會突然襲擊,被絆住了一息。
就這一息也夠了。
楚璠拔出昆侖劍,劍光映在她臉上,喚著:“子微道長。”
昆侖出鞘,劍身泓光一現,鋒芒照亮滿屋,直逼江逢面門。他反手蕩開飛過來的劍刃,歪了歪脖子,惱怒冷笑:“你猜他過來要多久?我可以直接殺了你。”
楚璠的手臂下意識抖了抖,但又很快平息,再一次抬頭,兩道鞭藤向他衝了過去。
江逢直接揮手抓斷,步履生風,向她迎面撲來。
楚璠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一條火焰“嗖”地擦過她臉頰,離火張開巨口,向江逢咬去,霎時間,整個房屋都漫起了洶湧的火焰。
畢方從她身後飛來,嘴裡還罵罵咧咧:“我怎麽能一個招數中兩次!”
他知自己打不過天魔,變大身形提著楚璠的肩膀騰空而起:“快跑啊!”
窗戶被撞開,屋內一片混亂,畢方展翅為鵬,一息縱橫百米,卻沒想到又直直撞在了江逢布下的禁止屏障中。
暗紅霧罩如一方璽印,罩在房屋上方。
江逢頭髮微亂,拍了拍身上的火,火焰瞬間熄滅,卻也燒焦了些衣擺,他顯然很生氣,眼神壓製著暴怒。
“畢方鳥,外加一個小修士,你以為你們逃得掉嗎?”
楚璠感受到畢方在顫抖。
“畢方,不要怕。”
楚璠咽了咽喉嚨,舉起手中的昆侖劍,劍尖一指,整個屏障內都被鋒芒籠罩,“我們還有道長。”
肩膀上的爪松了松。
江逢揚手展袖,從裡面湧出無數紅蝶,想要再度撲身而來。
楚璠已經將鴛花全部凝聚,從面孔到四肢,都覆蓋了一層堅硬如玉的枝椏。
至少不能死,至少畢方不能死。
“江逢。”
楚璠手中長劍抽身而去。
清朗如玉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雪亮劍芒而至,浩渺清輝瞬時照亮整個天穹,紅藍光輝相錯,江逢悶哼一聲,眼睜睜看自己的手掌被橫插一劍。
勢如破竹的一招,長劍掛了一串血珠,又滾落在地面。
子微凌空而來,衣袂獵滾,持劍向前,面色暗沉無比。
*
他眨眼便到了楚璠面前,將他們護在身後,勁風匆匆,衣擺如春水吹皺。
楚璠落地,將縮小的畢方抱在懷裡,小聲喚了一句道長。
子微點了點頭,眉頭微皺。
“你共有三具分身,熾淵被毀一具,飛舫失了一具。”他語調平和,毫無波瀾,“你這麽急不可耐,最後一具分身也要丟了?”
江逢最見不得他這種平靜淡漠的樣子:“不過是分身罷了,子微,若我本體而來,說不定是誰勝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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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又道,“你不是也曾被我斬去一尾。”
子微搖了搖頭,淡然回答他,“你不敢了。”
江逢猛然與他對視,眼裡藏著灼熱的怒意。
而子微依舊神光高寒,目光乾乾淨淨,湛然遙遠,“我可以接受自己被你斬掉一尾的事實,而你卻害怕被我封印在熾淵之下,已經不敢與我再戰。”
江逢緊緊握拳,開口沙啞:“你不過是,裝作不懼,枉做好人……”
子微歎息著搖了搖頭,“你不該如此。”
他說罷,便凝聚真氣,手上翻轉一道崆峒印,直接朝江逢蓋了過去,江逢閃躲不及,手臂血肉模糊,漸漸化成細密的蝴蝶。
他直直盯著子微,從一開始的滿臉怒容,到後來的嘲弄輕笑,也只過了一會兒。
他趁著分身消散之時,慢慢開口,“你的那位楚姑娘,倒是挺聽話,也很甜。”
最後一眼,江逢只看到雪亮的劍刃,迎頭斬向他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