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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天樞立尊號封神位,是很傷腦筋的事情。
天樞乃是於長生君的最後一縷意識中托身的海棠,自烏蓮池畔汲取欲海與九重天精華而再造神魂。若論這般的出身,也是罕見的造化。
病心捧著一本封神冊,手上撚弄著玉管仙筆,不住的左顧右盼。
欲海歸位的三百玄仙皆立於冊仙殿外。
天樞頎身在殿前,目光不卑不亢,直直迎著左右兩側尊位,接下了麒麟與陸崖投來的意味深長的眼光。
阿陰奉過一盞昆侖峰巔的雪茶給病心,神情疏淡,並不多言。
“嗯……這個,那個。”病心坐立難安,“小師叔也算是天助得道,封仙君做神官的也當得起。若說起,原也是劍修……”
“劍修。”陸崖佞聲,懶懶靠著幾案,“天下劍修千百,也沒有都封殿前神官的道理。既是海棠托身,封個花神很該。”
陸崖好促狹。病心半嗔半笑,白了一眼:“花神?哪有這樣的先例。”
“天樞仙友托的是長生君那老……”他罵人的話還沒出口,被病心順手一個案前的甜果丟在嘴裡,到底是堵了回去,“的福氣。又無甚麽功德,何以能當神官?”
天樞並不惱,他知道陸崖的脾性,拱手而道:“本該在其位謀其事,我無功無祿,難以侍奉在神姬左右。祖師說得沒錯。”
病心知道陸崖是個大醋壇子,心中卻明白他是為天樞好的。早些年,陸崖甫入欲海便侍奉於殿上,做了神官。那時,一邊是自己沒有想過那麽許多,一邊是……陸崖在牀上實在讓她又愛又恨,舍不得極了。
但也因此,陸崖甫做神官時,便遭到過許多非議。天上與人間不同,往來的機鋒都是有著冠冕堂皇的借口,最是磨人。雖如今九重天的規矩已變了模樣,但有人的地方,總會有非議。
如此,若要留天樞於身邊,還要給他尋個功德來加冕。
現在天地清宴,去哪兒找個魔啊、祟啊給他殺殺?世上機緣有限,一時半會兒還沒有那等大怪物能擾太平的。病心以筆微撥散著發髻,眼神看向麒麟。若在酆都找個小鬼王,演一出作亂起義的禍端,再讓天樞假裝出戰,隨便敷衍著定一定太平?
如此一來,封個什麽除厄鎮魂啥啥的天將,總沒問題。
“神姬。”麒麟目不斜視,“如今欲海主天下事,酆都諸鬼眾不勝歡喜,無有不從的。”
……被識破了。
病心又把眼睛看向陸崖,纏纏綿綿拋了個妹眼。
人間總有仗能打吧?
“嘖。”陸崖偏過頭去,“如今天下玄修雖得欲海複興,卻只渡己心中之道,並不驅避靈修,或論三六九等。難得玄修、靈修和平共處,三十年來人間清平。”
病心好懊惱,只恨自己為何是這麽一個受人愛戴又美又慈的好柱神,如今世間都太平得沒有功勳可以立了。正是抓耳撓腮——
“神姬。”燭陰的聲音溫柔清冽,將茶盞奉在她手上,“若說需天樞仙友建些功德,我倒想起一事,非天樞仙友不可。”
想瞌睡來枕頭,病心望向燭陰的眼睛都帶著星星。
“我曾於昆侖之巔,溫養出一面昆侖鏡。神姬想必也是見過的。”他只垂著眼眸,徐徐將話鋒遞給她,“曾受了金蛇鞭一鞭子,碎了鏡身。昆侖鏡雖是微小器靈,卻能庇佑北國諸妖靈,亦能豐沛一方靈氣。若能修補此鏡,乃是福澤生靈的一件好功德。”
“昆侖鏡。”病心霎時想起那喚月德的兔妖於雪中悲痛呼嚎的模樣,“是有此事……這該如何彌補?”
“近些日,東方天主青帝、西方海神敖潤、南方河君冰夷,皆要前往欲海,與我一道商議往後降雨布雲之事。因此,也需一位與昆侖有緣的仙友,替我去一趟昆侖,將補鏡的龍霖灌入昆侖天池。”燭陰說得認真,字句溫和,“於昆侖天池之中煉出碎鏡,再交於我以烏蓮池水補鏡。”
便有殿外不服的仙官:“不過是去一趟昆侖,這等容易事,任誰都行!此般易得的功德,咱們也絕不推辭!”
燭陰不疾不徐:“非也。天樞仙友肉身曾喪於昆侖,於昆侖有生死之劫緣。所謂破鏡難圓,如非有此機緣之人,便也是徒勞。自然非他不可。”
阿陰的名聲在欲海乃是九重天,那也是人人皆知的慈悲無量、虛懷若谷的好仙君。有人懼怕麒麟威壓,也有人不喜陸崖放肆。但燭龍陰,誰不誇一句清正無暇風骨傲骨於天地間。
他如此一說,諸仙官也再無反對的聲音。
病心難題得解,朝著燭陰的地方靠了靠:“果真如此?”
燭陰微微矮肩,輕聲附耳,面不改色:“誰都行,亂編的。”
病心一拍大腿。果然清正無暇,風骨傲然於天地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