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血 

發佈時間: 2024-11-06 09:3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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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病心扯了扯謝青的衣袖,“小師叔走了。”
謝青這才敢朝竹林中看過去,長舒一口氣:“那……我們快走吧。還是不要惹事為妙。”
病心看了一眼遠處昏在青石地上的素霜:“大師姐就躺那兒?”
謝青哪裡敢上前,只喚病心趕緊離開此地,眼睛只看著自己腳下的武靴:“師父出關要緊。”又煞有介事道,“素霜大師姐已是築基末期,與你我二人天差地別,想來無礙。”
病心點點頭,方隨他一起離開:“方才小師叔說的開山符是什麽東西?”
“是開門下山的玉符。”謝青還在緊張方才之事,慌亂答了,“師祖金劍道人雲遊在外,因此我們萬劍山封山修煉,天璣一門為首掌管下山的開山符。”卻道,“今日之事茲事體大,師妹只當沒看見。”
天樞叫那丫頭偷了開山符,是想下山?病心百轉思慮,淺笑:“那師兄也沒看見?”
謝青輕咳一聲:“這是自然。”
沒看見你萬劍門號稱靈修正宗,卻有女修青天白日與師叔求歡。修仙之人亦是人,哪裡能斬七情六欲。病心清眸微轉,勾起嘴角:“都聽師兄的。”
二人腳程加快,略走了半個時辰,直至落日時分,才到山頂洞府。
甫至山頂,暮日西下,蒼翠連綿的山脈盡頭出現一面黑漆漆的山洞,隱隱有血腥之氣徐徐傳來。
謝青暗道:“不好!”拂袖便衝入洞府之內。
病心趨步跟上,之間洞窟之內一片漆黑,地上斑斑血跡,深處一方打坐的石台上隱約倒著一個白發男子,身上月白色的衣袍已被口中鮮血染紅。
“師父──”謝青急呼,上前扶起男子,伸手探他鼻息。
這便是天虛子?渾身光芒暗淡,怎麽也不像突破了分神期的修士。半死不活躺在那處宛如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
病心習慣性伸手點他眉間靈犀,想賜他一縷神息,卻覺自己溫熱的手指按在天虛子冰冷的額頭上,沒有半分神跡。
“師妹這是做什麽?”
病心微怔,訕訕收回手。
是了,她現在是肉身凡人,一無是處的凡人。那種無力感忽然裹挾上她的心口,有些悶悶的。
天虛子渾身冰冷,分明是突破境界失敗,不知陷入了何處心魔。病心順著謝青的手輕輕一探,果然氣絕。她略是沉銀:“師兄如今是什麽境界。”
謝青尚且陷在天虛子氣絕的悲痛之中:“築基初期……”
“師兄莫急,按我說的做。”病心撥開天虛子散亂的額發,“屏息凝神,引氣運行小周天。切莫急躁,因勢利導。”
謝青本有疑竇,見病心神情沉靜、眸光淡然,別無其他選擇,只得依言打坐起來。
“以氣周轉,推入經脈。”病心推起天虛子,引導謝青以自身丹氣推入天虛子體內,“師兄閉目,聽我指引。血氣融通,緩釋胎息……”沉銀少卿,她問,“師兄此時可能識察師父體內靈氣?”
謝青閉目,額角汗流不止,吐息徐徐:“勉強能識……師父氣脈斷絕……體內有一金丹內沉,似還有靈氣縈繞。”
“那就好。”病心抬起天虛子左手,咬破其手指,將血漬抹在天虛子與謝青唇上。
謝青驟覺不妥:“師妹……”
“師兄需心無旁騖,救師父要緊。”病心沉聲,“師兄也不想師父金丹碎裂,神散魂消罷?”
謝青喉結微動,只得閉目凝神。
病心繼道:“靈氣順金丹籠絡圍繞,血行逆轉,坎離閉合,神光下沉……收!”
謝青順著病心指引,猛然收回靈氣,竟一口汙血噴出,渾身冷汗濕浸:“這!”
還未等他問明,卻聽天虛子一聲輕咳,似回轉了呼吸。
“這是什麽古怪法門?”謝青又驚又喜,連忙扶住天虛子,“莫不是那等──”
病心並不瞞他:“不過是尋常的煉血之術。”
“煉血術?”謝青急道,“便是那煉化他人血骨,增長自己修為的邪修之術!師妹怎會此等下作之法?”
“的確如此。”病心不疾不徐,“師父突破境界失敗,肉身血氣阻塞,氣息斷絕,若不煉化他體內血阻,體內金丹消散也只能看天命。師兄不過是將師父體內汙糟之血煉入自身,保住師父肉身,又不損自身修為。我不過曾在書上見過此法,卻稱不上師兄一聲下作的。”
謝青被病心哄著修了邪法,心中雖惱,卻的確見天虛子有了氣息。又見病心膚白如雪,烏發如瀑,美貌不可方物。若不是她想出此法,只怕天虛子性命堪憂。一時只覺自己出言不遜唐突了病心,十分懊惱:“是師兄不好,師妹莫要生氣。”
病心並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師父大難不死,需要修養,師兄還是快帶師父下山修養才是。”
到底謝青是個端正之人,病心並不怪他。端正的人有端正的趣致,邪佞的人有邪佞的巧妙。禁欲者高潮,放浪者求饒,她都喜歡看。
謝青並不知病心神仙妃子般的皮囊下的惡劣腹誹,一路背著天虛子急急下山,又尋來溫養靈草作熬湯製藥,足足七日才將天虛子的精神吊了回來。
天虛子突破分神失敗,跌落至金丹初階,恰逢陷落心魔血氣逆轉,才昏死在洞窟之內。如今見好了,卻還需臥牀數日,待精神好些,才喚來一雙徒弟在榻前。
這是病心第一回正兒八經看這揀回自己便宜的師父,瞧著是溫潤慎獨之人,白發漆眸,果然是修仙的坯子。按規矩是要行跪叩大禮的,病心怕他金丹之軀承受不起,省得一個天雷落下來,故而不提此茬。天虛子也不勉強。
病心端了一盞溫茶坐在牀榻一側柔柔奉上,算是拜師:“師父喝茶。”
天虛子薄唇狹目,很是清瘦。他略啜一口,淡淡頷首:“聽謝青說,是你救了為師。想來那日海邊撿你起來,見你眉目之間似有仙緣,故而帶回山內,還是一樁因果福報。”
他說話溫溫和和如四月風剪楊柳,病心依言點頭:“是師父再造之恩。”
“不知心兒用的何種辦法,替為師解了此次心魔之災?”天虛子撐身,微微座起。
病心看了一眼謝青。
“師妹略懂醫術……”謝青略略沉銀,替她遮掩,“機緣巧合,歪打正著。”
病心眯眸:“正是如此。”
天虛子並不細究:“是為師無能,如今受傷在榻,無法指教你修劍之法。當日帶你回來,也是見你身體靈氣阻塞,如此便先隨你師兄修行。待為師病愈,定替你想想法子,重鑄體內靈根。”
“多謝師父關懷。”病心點頭,尋來一個軟枕墊在天虛子身後。
“不知心兒家中可還有親友?”天虛子問。
“無有父母,還有兩位兄長。”一個掌宇宙法度,一個司萬物生靈。
天虛子又問:“如今幾歲了?”
“如今十八歲。”一歲一混沌。
天虛子還想問什麽,卻聽門外丹童喚道:“──天樞子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