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楚恬第二日去了陸禹夏公寓。
果然如陸禹夏所說,她的指紋還留著;她一進門就看到落地窗旁那排花架子。
陸禹夏打理的?
有一瞬間的怔忪,楚恬站著看了那花好一會兒,才進屋找東西。
然而她的日記本並不在書房,於是她只好又往臥室而去。
一塵不染的房間,厚重的窗幔靜靜地垂地,拉開了三分之一,
鋪著灰色牀單被套的牀上擱著兩只黑色鑲嵌金絲的抱枕,上頭擱了本書——是她的童話繪本。
剛才在書房,她便看到了她的一整套繪本,連同她電視劇改編的小說放在一起,都拆封了,並且有翻閱過的痕跡。
楚恬看著那繪本,不由的想像出了陸禹夏坐在牀頭看書的情形,就像往日他坐在牀頭辦公的情形……
打住,打住——
楚恬制止自己想下去,連忙去牀頭翻找她的日記。
牀頭櫃上空空的,打開第一格抽屜,她看到了幾個藥瓶,有她熟悉和不熟悉的,都是胃藥。
陸禹夏因為工作忙,經常不能好好吃飯,曾患過嚴重的胃病,飲食一不規律就會胃疼,家里和辦公室都備著胃藥。
當初剛交往時,楚恬是不知道的。
她曾看著那些貼著英文標籤的藥瓶問陸禹夏是什麼。
那時他一心瞞著她,只說是營養素,直到後來在她面前犯了病,才不得已老實交代。
此後每日三餐,只要兩人沒有一起吃飯,她便會在飯點發短信問他有沒按時吃飯,吃了什麼;
他雖無奈,卻還是每次都認真的回复她。
從抽屜裡隨手拿起兩瓶她以前沒見過的藥瓶,楚恬如今的英文好了許多,不需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百度,她也能一眼就看出那藥的功效。
比以前的藥效更甚,也說明他的胃病更嚴重了。
眉頭不覺蹙了起來;許久後楚恬才將藥瓶放了回去,抽開下面個抽屜;然後,她看到了自己的日記本——內頁幾乎每頁靠裝訂線的那邊都有明顯的摺痕,顯然是時常被翻動的。
看來,他都已經看過了,極有可能還看得十分仔細。
楚恬的眉頭蹙地更緊了,許久後才合上日記本。
正準備離開,關抽屜的剎那,她卻注意到了抽屜靠裡面的一個盒子。
準確的來說,那是一個戒指盒。
盒子的造型楚恬很是眼熟,於是忍不住打開偷偷看了一眼,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鉑金對戒,磚石鑲在內側,整對戒指就像兩個光滑的金屬圈:這顯然正是當初陸禹夏送她的那款。
其中的女戒,有輕微的划痕,色澤也有些不如當初,明顯是楚恬歸還給陸禹夏的那只;而那其中的男戒,一副嶄新的模樣,想來是陸禹夏后來補訂的。
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受,楚恬愣愣地看著戒指,只覺心臟像是有人用大手揪著一樣,勒得她難受。
她同他提分手,是希望他同自己一樣,忘掉她重新開始,可——
他這麼自苦,又是何必呢。
從陸禹夏的公寓出來,一整天楚恬都有點心不在焉。
她強迫自己寫劇本轉移注意力,然而看到那些文字,她卻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熟悉而遙遠的字跡,記錄著她變胖後痛苦,也記錄著她對陸禹夏的想念。
如今重溫,那些情感就像驟然復甦了一般,折磨得她難受。
不該這樣的。
鍾意才是她的理想型,他很好,也很信任她,她不該在這種時候想著另一個男人。
然而情緒卻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她越是克制,越是不住地想起陸禹夏,想起他們往日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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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況一直持續到晚餐。
晚餐照舊是鍾意做的,法式烤羊排,羊肉外焦內嫩,配上胡椒、茴香、檸檬汁……味道鮮美,咬下去還帶著朗姆酒的甘醇。
然而楚恬吃的並不多。
“怎麼了,你今天好像胃口不太好。”鍾意問她。
“身子有點不舒服。”楚恬正好來了例假,便藉口道。
於是鍾意又給她煮了紅糖燉蛋。
晚上他依舊留在她公寓陪她過夜,兩人相擁而眠,他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大掌貼著她的小腹,輕輕地幫她按揉。
小腹的酸脹在他的按摩下得以緩解,楚恬看著鍾意,忍不住用手環上他的腰,依賴性的蜷著身子,在他懷中漸漸睡去。
只是夜裡卻做起了噩夢。
是那場空難。
她夢到她隨著機艙猛烈下降,面前的地板在震動中翹起,裂縫越來越大,似乎隨時可能段成兩節。
整個機艙充滿了尖叫與哀嚎,她在失重的驚恐中緊緊抓著身邊人的手,直到飛機驟然爆炸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陸禹夏——”
楚恬帶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心臟緊張地一抽一抽,許久都沒有緩過勁來。
直到牀頭的燈被開了。
“做噩夢了?” 暖暖的淺黃燈光下,鍾意關心地看她。
楚恬有點說不出話來。
她有些害怕鍾意問她到底夢到了些什麼;好在,他並沒有。
下了牀幫楚恬倒了一杯熱水,鍾意看著她喝下,什麼也沒問,只是抬著一雙沉靜的眸子看了她一會,然後柔聲安慰道:“睡吧。”
短短一個宣傳劇本,因著楚恬狀態不對,硬是用了近一周才完成。
結束後,她又要繼續參與宣傳片拍攝,而鍾意卻要出國一趟——因為收到了聖保羅藝術展的邀請。
兩年一次的聖保羅藝術展,是全球資歷第二的國際藝術展覽。
今年的這屆藝術展覽以“Affective Affinities(情感親和力)”為題,不同以往的展覽模式,將重點邀請來自七個不同背景、藝術實踐的藝術家,與其合作;將重點放在藝術家與創作過程的關係上,試圖讓藝術家的作品與同齡人對話。
為期半個月的藝術展覽,七位藝術家將分別構成七個不同的群展,內容包括工作形象、抽象歷史、藝術敘事、形象轉變、身分問題等。
鍾意便是受邀的七個藝術家之一。
能從世界各地無數個被認可的優秀藝術家中脫穎而出,這份榮譽對藝術從業者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認可。
鍾意雖並不十分看重名利,但就算是以一個純粹的參觀者的身份去看看其他藝術家們優秀的作品,這場藝術盛宴及藝術家們的大型交流會,他也必然是不能錯過的。
楚恬其實也很想陪鍾意一起去,無奈因為要拍劇本走不開,只好留在他家裡等他回來。
為什麼是鍾意家呢?
因為楚恬那套公寓樓上的住戶,心血來潮要將好好的精裝房重新裝修。楚恬不堪其噪音,只好暫時先搬去了鍾意家裡。
只是沒想到,搬去的第二天,她就在電梯裡碰到了陸禹夏,還有凱撒。
在電梯碰到陸禹夏就算了,凱撒是怎麼回事?
“我搬回來住了。”見楚恬疑惑,陸禹夏解釋了一句。
然後楚恬蹙起眉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
凱撒感覺出楚恬同陸禹夏之間不正常的冷漠氛圍,於是不停的在兩人間轉,楚恬忍不住摸了摸它頭,於是這二貨便開始放開了膽地蹭著她。
電梯很快到達了兩人樓層。
陸禹夏紳士地讓楚恬先行,凱撒便二兮兮地跟著楚恬,在楚恬開門後,嗖地一下,竄進鍾意的家裡,巡視領地一般四處轉悠起來。
只是轉了一會兒,它便聞到別人的氣味,於是咬著廚房裡鍾意的圍裙叼到陸禹夏面前,嗷嗷地叫著。
“你進錯門了。”
陸禹夏簡直不想同凱撒這只蠢狗講話,抱歉地將圍裙還給楚恬,拉著凱撒便走了。
楚恬看著凱撒被陸禹夏拉走那蠢樣,忍不住笑了,只是笑著笑著,又忽然覺得難受。
當天夜裡,她久違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