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有所準備,可聽完胡之源那話,娜沐仍差點驚呼出口。
想不到自己的疑心之舉,竟讓三國君主的後嗣在技院的牀上進行一場銀亂邦交!
娜沐錯愕道:“鳳兒自己知道嗎?”
“知道啊。”
“那源源又如何得知?她說的?”
胡之源一聳肩膀,“還真不是她說的,是沈叔叔,也就是蝶園掌事公子,鳳兒的未婚夫君……之一,告訴我的。”
娜沐撓頭,有點亂,她且得捋捋。
舀碗奶茶給她,胡之源壓低聲說:“別想那些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為我與擎君牽好線,等他再來,當面談談雲夢裡的事,畢竟去那地方的必經之路途徑他的地盤。更重要的,我攀上他,也是為咱月鹿宮找條生路。”
他的打算娜沐全能明白。
“不想源源與她竟還有這層牽扯。”
胡之源忽然歎口氣,頹喪著臉兒對娜沐道:“事到如今,也不妨與你直言,跟她有這層牽扯,我心裡並不好受。猶記與她初識,彼此不知真身,那時我稱得上心無雜念,只想她注意到我,會喜歡我,單純傾心,不忌外物。但是等到她願意,也有了肌膚之親,卻皆在我們知曉對方身份之後,並有交換條件為前提。”
娜沐聞之未語,只為他也舀碗奶茶。
熱氣蒸騰,給胡之源眼前的娜沐罩上一層柔霧,將她凌厲之氣大大消減,第一次看起來有些溫柔,遂令他更敢言了。
“我只想單純一回罷了,終也不能如願,最能任性恣意的一次機會,仍逃不過利益牽扯。”
“依妾身看,這也很好。”
娜沐終於開腔,話卻不是胡之源想聽的。他原以為同樣身不由己,她會感同身受並予以體諒安慰。
他耐住性子,問她好在哪裡。
她偏頭一笑,“敢問源源,若無這些利益牽扯,你有幾分可能與她有後續呢?若無後續,你如何能有這近水樓台機會搭上擎君,為與大哥爭鋒添重把握,為咱們全家謀出條生路?”
胡之源聽得目瞪舌橋,扣在膝頭上的手,把衣袍抓出了皺。
奶茶代酒,娜沐雙手端起與他一碰。
“事與願違,世間常態,出身天定不由已,往事追亦無法改,為此戚戚枉然。當是沉舟側畔千帆過,至少你與她緣分能因此得以延續,今後之事亦有盼頭。妾身鬥膽往貪心了說,你,我,她,說不定能為三國邦交出份綿力呢。”
醍醐灌頂,豁然開明!
胡之源問:“沐沐,北戎可有好酒?”
“自然有啊。”
隨後他大手一揮:“夥計!上酒!”
酒足飯飽後,這對終於交了心的皇家小夫妻滿城閑逛消食,而蝶園裡的鳳兒也總算把自己拾掇得精致利索。
她出門便撞上錦哥兒。
“你怎麽打扮得像要進宮面聖?”
“確實要面聖嘛,可不得莊重點!”
“我看大可不必,擎君來過也不止一回兩回了,哪次你不是家常的樣?”
“以前那都事先不知他要來,我沒工夫收拾,今兒是提前知道,還有可能聊正事,不好好打扮豈非怠慢了?”
鳳兒嘴裡頭頭是道,錦哥兒雖覺她想得多余,卻也再無話反駁,閉嘴默默跟她快步往關雎館去。
此時李光擎正和公子下棋,手中白子撚了又撚,遲遲不落。
公子掃視幾遍棋盤,為他添上茶,淺笑問著:“此局並未陷入僵局,且落在何處都有勝算,嶽父大人為何如此舉棋不定?”
李光擎擰著高低眉頭悠悠道:“賢婿說得極是,確是落哪兒皆有勝算,但我要擇條能贏最多的路。此子正是關鍵,須謹慎斟酌,方落子無悔。”
公子不再言語,靜靜等他思慮,偷偷打量那張與鳳兒越看越像的臉。
門外,鳳兒已到門邊卻不敢上前。先頭幾次都是李光擎不請自來的找她,驟然要她主動,她莫名生怯。
還是錦哥兒替她叩了門。
“擎君,公子,鳳兒到了。”
李光擎嗖地把白子丟回棋罐,親自去開的門,倒被鳳兒一身精雕細琢的打扮嚇愣了。
公子也發蒙,“你這什麽打扮?”
來時滿口是道,這會兒她啞巴了。
李光擎拉她進屋轉了一圈,點頭誇讚,“嗯,不錯嘛,很是好看,頗有些公主派頭呢。”
公子在他背後撇嘴腹誹:可不有派頭,昨兒還睡了人家北戎的公主!
錦哥兒關門告退,鳳兒被李光擎拉下坐穩,還未開口問好,卻聽他搶先道歉。
“聽賢婿說你去找過爹,但撲了空,是爹不對,跟你賠不是。可沒有辦法,爹有急事要出城辦,若是晚上兩天,恐怕先前咱商量好的事要出差池了。”
不詳預感上頭,鳳兒忙問因由。
李光擎不辭而別,為的是大嶽百姓。
上次回城途中偶遇大量逃難平民,他留了一心眼,留下兩人守在他們附近暗中觀察。
李光擎再次離開龍州城前夜,其中一人匆匆來報,說那些百姓不知什麽緣故突然病倒幾個,並接二連三傳播開,很快超過半數。衣食短缺,藥更匱乏,乃至他們不得不派出看上去仍康健之人冒險混進城中購藥,卻都有去無回。也不知他們是混進城後不願再出來受苦,還是壓根就沒能進去,亦或是逃去別的地方。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更大破天!
病能擴散開,想來會傳染。若由著這些人自生自滅,或許他們原地死光光,屍身腐爛入泥入水;或許個別人逃到外面,化身為流動的病源,將其傳播開來。不論哪一樣,後果都非同小可。
事發在大嶽,看似與東燕無關,但李光擎必須要處理!
首先,這些百姓之所以離開家園藏身林中,是有人暗中佔地擁兵所致。一旦他們轉移去了其它城郡村落,這事便瞞不住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始作俑者便會知曉,極有可能令其更改計劃,甚至本來一時半會兒打不起的仗會提前敲響戰鼓;
其次,會傳染的疾病必須及時醫治,若暫時無法治愈,至少將病患有效隔離。假設已有人去了別處並擴散開,一村一城淪陷是小,倘或蔓延到整個大嶽,必然有未發病者試圖逃往他國,而距離大嶽最近且最容易去的,恰是對別國逃來的難民饑民向來寬容的東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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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亂,疾病,皆是國難。大嶽與東燕雖非唇齒相依關系,但一國有難,仍難保不唇亡齒寒。
“所以啊,爹爹不告而別,是急著去救人呐!”
鳳兒聽完,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被公子攥在掌心,盡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