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鳳兒會不會跟李光擎走,這剛剛謀面,爹都未喊一聲,忽然蹦出個男子要將其據為己有,當爹的心裡必然不能好受。
公子說那些話,句句戳一位父親的心口,他做好了挨李光擎一頓痛斥的準備。不承想,意料中的狠話一句沒來,李光擎只幽幽再掃他幾眼,慢頭梢搖道:“原來你是擔心吾把她帶回東燕啊。”
公子納悶,怎麽聽他話裡意思,似乎並不想帶走鳳兒,於是他大膽再問:“敢問擎君,膝下兒女幾何?”
“算上鳳兒,五兒四女。”
公子放肆打趣:“這可比大嶽暄帝子嗣多,擎君不缺孩子。”
李光擎噙口茶,叫公子稍安勿躁。
“老實講,吾是想接她二人回東燕,可回去未必能得安生。吾那皇叔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恐看她們如看仇人。你也曾在宮裡過過,知道那日子不好熬,遠比不得她們如今自在。再者道,潤兒似乎對東燕有很大誤解,否則不會授意他人擾東燕物價。吾想帶走她,她必然不會從命,鳳兒定也不肯母女分離。至於鳳兒和你……將心比心,吾經歷過與愛人分別,怎會忍心拆散你們。”
長串話說罷,李光擎又細細看了看眼前那玉雕般剔透的男子。眉目清冷,神態孤傲,看不出年歲,想不出他與可愛靈動的鳳兒相處時是怎樣的畫面。
他繼續說道:“吾此番認親僅是認親而已。得知潤兒安好,孩兒也好好長大,母女衣食富足,不缺疼愛,已是心安。不過吾仍會爭取,表明帶她們回東燕的意願,但去與不去全聽她們的,絕不強求!”
公子頓覺得是他們杞人憂天!自李光擎進蝶園,他從未提過帶鳳兒走的事,只求潤娘能承認鳳兒是與他所生而已。君無戲言,這位東燕明君口中之語,聽起來皆發自肺腑,反倒讓公子一時找不出恰當完美的話答對。
鳳兒活了快十七年,李光擎缺失了十七年,完全稱不上合格父親。而眼下他出現了,看似逼迫潤娘,實則處處為她母女考量,讓人難以評說。也許為他人著想是他生性,靠這以己度人的心,才備受愛戴成為明君。
李光擎目光放遠,抬頜迎上射入的陽光,深嗅大嶽春日泥土香氣,半寐眼眸感慨:“皇宮外自由自在,沒有桎梏,沒有爭鬥,多好啊!”
公子終有應答:“人越居高位越不自由,為君者擁有一國,卻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
到底侍奉過暄帝,公子明白身為國君的無解之痛。暄帝好銀,好的不是銀事本身,而是只有沉淪情欲之事,他才能感覺到還有一點點殘存的自由。他從未與誰人講過,是公子自己一點點品出來的。
“你來這裡,她們可知?”
“不知,是私心想來試探您心意。”
“你別瞞,回去便說來過吧。給潤兒帶的禮物正巧請你捎帶回去,你若瞞著,還要費心撒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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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禮物正是程言輝。
李光擎希望公子能將今日他所言之意轉達。他暫時不會再去蝶園,潤娘需要時間考慮,鳳兒需要時間接受,他也有旁的事要忙。至於潤娘為何那樣對東燕,擇日他再去問明白。
想到他能通過徽記找上來,便已知潤娘身份,公子說無需勞他大駕,現在就能告訴擎君因由。
“潤姐兒曾講過家中事,說您皇叔李佑曾來請她父親破譯前朝藏寶圖遭拒,隨後便全家被殺。她僥幸逃脫,藏身小院,後與您相遇,再後來又得知您身份。那之後的事小人不知細節,潤姐兒只說,有夥東燕人趁夜潛入小院且來者不善,她才防火燒院逃到蝶園,以女技身份活下去,掩蓋真身。”
李光擎聽完恍然大悟,難怪她這回剛見自己,便說什麽燒院子燒園子的。當時他著急見女兒,忘了多問問。
“小人鬥膽猜,會不會是您皇叔李佑派人……”
李光擎搖頭打斷,說衛家滅門那事天下皆知,事發時恰巧老東燕王賓天,李佑擔心生內亂匆匆往回趕,也絕不會因報復起殺心。滅了衛家,興許詭諜書也盡毀,那藏寶圖便與廢紙無異。後來再殺去小院的東燕人,李光擎也敢咬定不是李佑派去的。他帶來的人他個個都認識,全死死看著他這試圖去找情人的東燕在逃皇子,一刻都沒離開。
他們是誰,李光擎無從猜測,只知兩件事並成大誤會,讓潤娘恨上了東燕。
臨別前,公子請李光擎再來蝶園時一定命錦哥兒馬上告知他,他有個巧法子,許能讓潤娘松口。
“法子是什麽暫且保密,屆時您只需順小人的話往下接便是。”
李光擎點頭應允,旋即問公子貴庚。公子老實回答,他先是驚詫,繼而掛上笑臉道:“吾再去蝶園定要向你討教駐顏之法,還請賢婿不吝賜教。”
一聲賢婿入耳,公子不枉此行!
鳳兒聽他講完一切,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天才合攏,咽咽唾沫問:“他沒說啥時候再來?”
“沒有。”
“那咱們現下該怎麽辦?”
“該吃吃,該睡睡,該玩玩。”
“就這?”
公子彈她一腦崩兒,“不然呢?他都說聽你們母女的,絕不強求,君無戲言,你還有何顧慮?”
話是這麽說,可鳳兒就覺著懸,耍著賴嘟囔:“我這心忐忑得厲害,活似新君未定的大嶽朝廷!”
她這比喻甚巧,公子借機把話題岔開,數落起把遺詔藏質子身上的暄帝,又念叨起胡之源來。
“也不知他那遺詔上寫了誰,至於這般藏掖。差不多也該啟封宣讀了,皇位八成輪不到那小家夥坐。”
鳳兒暗暗嘀咕:假設胡之源登上皇位,那公子可就是既被皇帝操過,也操過皇帝的人了,天底下再難找第二個!
蝶園裡這倆位編排得熱火朝天,月鹿宮裡的胡之源卻心大無邊,絲毫沒想遺詔的事,正樂顛顛領著二哥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