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寢殿,鳳兒也不敢松懈。待曹大監吩咐小徒領他們先往宮門口去,等夫人這廂敘舊結束再匯合一同出宮,她才松口長氣。
看來命保住了。
路上她保持緘默,乖巧隨行,可公子看得出她有疑問滿腹。
“膽子不小,竟然不怕。”
鳳兒明白他話中所指。
“不過是病入膏肓的無助老人家,有何可怕。”
疑惑甚多,然眼下不是問的地方,鳳兒未再言語,公子也不開腔。
進宮時她還有望景兒的心思,這會子消散殆盡,只想夫人快點完事,也別多生事端,讓他們平平安安的早回蝶園。
踏出宮門,作別曹大監小徒,鳳兒飛似的鑽回車裡,緊繃的神經徹底松懈,癱坐一小堆。公子正欲安撫,忽聽車外傳來一陣奔跑聲,到車旁停了。
一個清脆男聲混著喘息道:“貓給我留了嗎?”
剛放松的心神再度緊張,鳳兒忙掀開小簾探出臉。
“是你!”
“是我,又見面啦!”
原是那胡之源耐不住性子乾等,還是跑去找鳳兒,到暄帝寢殿才知人已走了,撒開腿便追上來。
鳳兒只知他是四公子,不知他是大嶽國四殿下,新封的北定王。
“你在宮裡當差?”
胡之源一頓,旋即嗯一聲應道:“早不知你也來,不然正好把貓帶給我。”
公子湊過腦袋,把胡之源嚇一怔。見這少年與壯年暄帝眉眼幾分相似,公子大概猜到他身份不簡單,目不轉睛盯著他,問鳳兒:“你認識?”
“算認識吧,回園子與你詳說。”
算認識,那便是不認識。看她與他對話這等沒尊卑,定是不知這白面俊俏小子什麽身份地位。她未曾見過暄帝康健時模樣,辨別不出容貌相近也情有可原。
少年剛張嘴,被公子搶話頭堵回去。
“敢問小郎君尊姓大名?”
胡之源想起母妃叮囑,他不報家門,而是反問:“仙人可是蝶園掌事公子?”
公子未表態,一旁鳳兒遞胡之源個眼色,他當即明白,忙捧臭腳。
“這副謫仙容貌,定是掌事公子無疑了!從前只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真非凡!”
“聽小郎君的意思,是屈尊光顧過蝶園?”
啊,話怎又扯到這兒,胡之源一時脫身乏術。正巧這會兒小祿終於追上來,胡之源似得了救星,趕緊迎回去,捂上他“殿”字已出口的嘴。
“殿中有事?”
小祿瞥見探出頭的鳳兒,忙點頭。
看公子那嚴肅警惕德行,這當口怕也不好跟鳳兒多敘,胡之源扯著小祿回宮,邊走邊回頭大喊:“貓給我留著,留著知道嗎!”
鳳兒回應道:“那你記得早日派人來取,養久了我該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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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之源一溜煙沒影兒,鳳兒剛坐穩當,發覺公子一副等她說真話模樣。怕他多心,也不覺得與四公子之事有什麽可多心的,她捋捋思路,把與他相見的前因後果一一詳述。
本以為坦言後公子能安心,誰料聽完他神態更凝重,鳳兒不解,便強調說:“對天發誓,我所言句句是真,無半點摻假。”
“我不是懷疑你,我是懷疑……”
“懷疑什麽?”
“你說他是碧嵐安排藏在你處,是她故交之子。”
“對呀,夫人是這麽說的。”
公子嗤笑,“呵,估計我們順利進宮,是靠他這小家夥的面子。”
猶記四公子衣著打扮不尋常,鳳兒想破大天,也只以為他所當差事跟艾成蕭同等地位。
胡之源一件事成,另一件落空。
夫人喂暄帝吃盡整碗粥,他便昏昏入睡,到了她該離開的時候。
宮裡的路依舊熟悉,她發現曹大監沒帶她往宮門走,不禁問道:“這是去宮後的路,大監有事?”
曹大監坦言徐春菱想見她,當年之事需要解釋,她也欠一句抱歉。
“我不去,送我出宮吧。”
“此乃四殿下安排的,晚輩的心意想必您也不忍辜負。”
夫人仍拒絕,執意立即出宮,擼下手腕翡翠鐲交與曹大監。
“勞煩大監轉交給徐昭儀,她見到此物,便知我意。”
如此曹大監不再勸說。
胡之源趕去母妃宮裡,見她正摩挲著一鐲子淚眼婆娑,一問小婢得知他的嵐姨壓根沒來過。
徐春菱難得笑得自在輕松,悠悠道:“是她不願來。”
“管她願不願意,這是皇宮,由得她了!這麽好的機會母妃您都不爭取一下,還有心思在這把玩鐲子!誰賞的?皇后還是父皇?一個破鐲子,庫房多了去,至於抹眼淚?”
“給我閉嘴!”
胡之源立刻銷聲。
徐春菱戴好鐲子朝他晃晃,“無需見面,有這個便夠了。”
胡之源不懂,“還請母妃明講。”
這翡翠鐲是徐春菱祖上傳下的,在夫人贈她春字玉牌時,她將其回贈給她。當時夫人很高興,說此生都會戴著。
“她不原諒我,鐲子還回來,意在與我恩斷義絕。”
是預期中的結果,可胡之源不願接受亦無法理解,她們之間的恨意已深到多年主仆情分都不可抵銷?關於那位公子的事他也多方打聽不少,那麽他心中恨之深將到何種地步,怕是手刃父皇也無法消解吧。
說來他是真好看,難怪當初父皇那麽喜歡,難怪小花魁那麽癡戀。天天守著人間絕色,怕是等閑男子都沒法入眼罷,也不知自己在他面前能稱幾斤幾兩。
胡之源胡思亂想不停,左右母妃這事落聽,他該去忙活下自己的家務事,找娜沐問個明白,她為什麽要把書信交到母妃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