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華說,以人做器皿煉蠱在南夷並不罕見,但似他和姐姐這等極品器皿卻少之又少。
一奶同胞,陰陽雙胎,乾坤兩極,他們從呱呱墜地起,就注定是一對犧牲品。
他們姓晏,是老巫王嫡親兄弟的孩子,論輩分要稱老巫王一聲伯父。
往上再追一代,當時的巫王子女眾多,他掌權時期南夷煉蠱最盛。上至王族,下至百姓,人人癡迷煉製奇蠱異蠱,他的子女多在煉蠱時遭反噬,僅有如今的老巫王和芳華姐弟的生父有命活下來。其中老巫王的煉蠱技術更勝一籌,手腕更硬,便順利繼位。
芳華姐弟的生母是南夷有名的美人,從他們二人容貌上也看得出。他們一族和玉骨夫人所屬姚氏的一樣,家族中的女娃,都是要嫁進王族的。她原被父親許給老巫王,怎奈二人共處一段時日後,她發覺自己無法接受為人妾室,心中所盼仍是一世一雙人,便拒絕了這門婚事。
一方反對,另一方不得強求,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巫王,也不能違背南夷人祖祖輩輩傳下的規矩。
拒絕了老巫王,這位美人最終嫁給他的胞弟,只因他許諾此生僅她一妻,絕無二人,兩年後生下一雙兒女,就是晏芳和晏華。
老巫王妻妾眾多,卻只有一女,晏華是他這一輩裡晏姓唯一的男丁。按血緣宗親論資排輩,晏華有九成可能坐上巫王的位置,而老巫王卻以他年紀尚小為由,不願給他父母一個許諾,又在他剛過舞杓之齡就命他參與煉蠱,並給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要晏華學會煉蠱,他就能繼承巫王之位。
這原本沒什麽錯處,因為代代巫王都是煉蠱能手,南夷人雖自幼便學製蠱,但學煉蠱必須在其成年之後。晏華才多大呀,且製蠱天資還不如姐姐晏芳,他的技術僅是讓人中蠱後吃什麽吐什麽,或拉個不停,作用跟瀉藥差不多,遠不夠去學煉。
他們的母親猜出老巫王另有目的,他根本不想把王位拱手讓給後輩,更對自己當初的無情拒絕懷恨在心,他膝下無兒,曾經也是王位繼承者之一的胞弟卻育一男丁,他這番決定,不過是想斬草除根,又不想做得太明目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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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王的手段,這位美人曾領教過,只是一直未與丈夫言說,怕心眼實在的丈夫誤會她挑撥兄弟關系。
她身上中有離蠱,老巫王親手下的,只為讓她不離開自己。她仍堅持離開他,只是想盡一切辦法,和他保持著讓離蠱安穩沉睡在體內的距離,多年來平安無事。老巫王雖不能與她有夫妻緣分,能這樣時不時見到她的姿容也好,也便沒再有所動作。
讓年少的晏華學煉蠱,作為母親她自然要反對,奈何丈夫對於王權仍心有執著,當年技不如人才不得不讓與胞兄,如今兒子有望登位,他就昏了頭腦,堅持讓晏華一試,盼有意外降臨在他身上,讓他能有稱王的可能。
後果可想而知,等待晏華的是一場顛覆人倫的煎熬。
老巫王讓他學著煉的第一種蠱,便是情蠱。
從民間收來母蠱,將這漂亮的“蝴蝶”留在晏華身上養著,卻不告訴他這蠱有何用。
直到明月一輪朔望結束,晏芳過來看弟弟,趁此時機,老巫王命乖侄兒把母蠱給姐姐看看。晏華直到姐姐喜歡漂亮的物事兒,想都沒想,放出懷中母蠱,在晏芳頭上飛了幾圈。
那之後,晏芳幾日都沒回家,等父母發覺不對勁過去找孩子的時候,見到的是這對容貌一樣的孿生姐弟在葡萄藤下忘情地交合。
他們的父母崩潰了,老巫王滿意了,因為他從前所知的情蠱雖功效猛烈,卻恨忌憚血緣,在血親之間並無效用,而在芳華姐弟身上突破這層限制,化為一種無法破解的奇蠱。
究其根本,大約是芳華二人本屬同胎,蠱蟲將對方視為自己宿主,讓自己與自己歡好,是自瀆罷了。小小蠱蟲,何來思考,僅憑宿主的人之本欲發動,辨不出這層血緣之親。
這對孿生兄妹亂倫,在南夷王宮掀起軒然大波。雖始作俑者是老巫王,可誰又敢反對至高無上的他,只能任他宣布,與姐姐亂綱常的晏華再無繼承王位的資格,發配至蝶園在南夷的分號,美其名曰負責監視諜人活動,待罪立功。
從王族後代淪為技館之人,他們的母親不堪重辱,偷偷找老巫王對峙,以死相逼讓孩子們回來,卻被老巫王威脅,如果她死了,兩個孩子的下場只會更慘。母親退讓一大步,求他送孩子們離開南夷,不要日日在技館被人指點,她願意與丈夫和離,改嫁給他。
於是芳華之母,成為南夷第一個與丈夫和離的女人,為保兒女不再受人指點,父親也只能同意,把妻子送上仇人牀榻,從此躲進山中,日日與蠱蟲為伴。
公子去南夷,回來時便奉命將這對可憐姐弟帶回大嶽,雖然仍在蝶園,可這裡沒人認得他們,不似在南夷蝶園,總是躲不開眾人指點。
晏華講至此處,頹然垂下了小腦袋。
晏芳重重歎口氣,繼續對鳳兒道:“臨行時阿媽給了我們一封書信,要我們到大嶽才可以看,信上她把前因後果講了個清楚,讓我們好生在大嶽呆著,永遠不要回來,她會好生照顧好自己。華兒最疼阿媽,他認為都是他自己無能,控制不住情蠱,才和我釀下大錯,最終致阿媽要余生委身仇人換我們平安,所以他自來到大嶽便心情極差,今日惹鳳姐姐不快,還請你多擔待。”
晏芳這般好教養,讓鳳兒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等苦水喝著,她還在惦記旁人是否不快,想來他們母親定也是通情達理之人,才能教得她這般為人著想。
晏華伸手拭去晏芳不知何時流至嘴角的淚,略帶哽咽道:“我和姐姐必須不時和對方交合,也不能單獨與旁人歡好,彼此必須參與其中,否則便七竅流血,心痛腸絞,痛不欲生,這是情蠱在我們身上的反噬。”
鳳兒已不知說什麽為好,安慰的話想了滿腹,卻都覺得不足以慰藉他們。倒是晏華似乎松了口氣,把壓抑心中的事講出來,他臉上終於看見點輕松。
這時鳳兒回想起他先前話裡所提到,他們母親身上也有離蠱,便掂量著問:“聽你們說情蠱之前,我只聽過離蠱,這兩種,哪一個更厲害?”
晏華回答很果斷:“離蠱在南夷已算奇蠱了,不過比起情蠱來又算不得什麽,它不過是情蠱的前身,情蠱就是靠它煉出的。”
鳳兒抓緊時機追問:“情蠱可有解?”
晏華搖頭:“若有解,我和姐姐何苦如此?”
“那離蠱可有解?”
晏華愣了一瞬,與晏芳對視一下,見她點頭示意可說,才擰著小眉頭,猶豫著說:“按道理說,應是無解的,沒有人有法子讓離蠱離體,但有一種方法似乎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