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只道自己最淒慘不過,可看喜鵲她娘,生生摘膽剜心賣了女兒,最後仍不過那樣的下場。
龐六兒再不說什麽勸著喜鵲嫁人的話。
鄭荀衙門裡事多,日常獄訟需要他親自坐堂,還有縣中倉庫、館驛等雖有專人管著,不過歲末都要經他的手。
而且鄭荀剛到郾城縣沒多久,名聲便不大好。
只因他自上任那天起就讓縣丞、主簿統計各家人口情況,這可是要“取丁”了,這十幾年朝廷無戰事,郾城地處中原腹地,水災也少,百姓已是五六年未服徭役。
如今他初來乍到就要“取丁”,還一取小半載,遠超過之前一載二十日的正役,百姓如何能沒有怨言,況且一戶取一丁,有些莊戶人家直接喪失勞動力。
不過水利興修,疏浚河流乃民生大事,洛陽至汝南一線運河基本疏浚,這郾城石磨村據南北之間,地勢平坦且高,最是適合建轉運碼頭。
因著這中轉碼頭,不消兩年,郾城縣將成為許州四縣的第一大縣,富庶繁華程度堪比長安城。
如今郾城縣鄭荀說了算,官府出了告示,鄉民看不懂,只道要重徭役,政策沒法一一對百姓解釋清楚,鄭荀派人將那幾個鬧事的鄉民頭子捉進牢裡關了幾日。
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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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龐六兒說鄭荀雖長在鄉野卻與別家不同,這話並非信口雌黃,鄭家雖沒落,不過好歹在鄭父之前還有些家私,徭役均以繳納絹布代役,到鄭荀時男丁二十一入役,他早功名在身,哪裡知道服役的苦。
冬日結了冰,魚沒之前那麽好取,六兒十日才帶著喜鵲和兩個崽子去次石磨村。
六兒讓喜鵲在騾車上看著兩孩子,自己去取魚。
“龐寡婦,待開春暫且不要來了,免得你白跑趟,到秋日也不知能不能。”那薑大牛只對著凍結實的河唉聲歎氣。
六兒道:“春日魚多且比現在易取,就是你忙著家中播種,也不妨礙著這個,最多時間久些。”
薑大牛從前對六兒有過絲好感,不過見六兒毫無那心思,以後才徹底斷了想法。
“龐寡婦你是女戶自然不知,新來那縣令剛上任不多久就說要征丁,時間又久,我家中只有寡母,開春粟米都沒法播種,這縣令聽說是京裡來的,還以為日子要好過點,誰曉得惡成這樣。”
龐六兒想著鄭荀這幾日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免替他維護了句:“那縣令瞧著也不是什麽惡人,挺勤勉愛民的。”
勤勉是真,愛民卻未必有多少。
“前兩天村子裡有人去縣裡說理,被關了三日才放回來。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誰敢去找官府。”
六兒不再說話。
回去路上六兒明顯有心思,小婦人抱著兩孩子歪頭瞧向四周農田,如今她用著鄭荀拿來的藥膏、藥膳,如今漸有幾分十七八歲時嬌豔的模樣,糙了十多年的手都顯得細滑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