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日子漸上正軌。
她自漁民那處買了魚,再送往各村,漸漸的,縣裡那攤子也開得少,六兒帶著喜鵲專心做起生意,成了二道販子。
三人整天在外面跑,早出晚歸的。
元兒幾乎是在騾車上長大,他八個月大已經會爬了,六兒把騾車改了翻,中間用棉絮、竹竿隔了塊地方出來,讓元兒呆在裡面,小家夥倒也不嫌棄那魚的腥味。
六兒胖了,她自己沒怎麽察覺出來,天漸熱起來,她舍不得做新衣,穿的還是懷元兒那時候的衣服。
還是喜鵲跟她講道:“六兒姐,你似乎是胖了些。”
六兒摸了摸自己的臉,肉似乎是多了些,輕笑:“是不是這段時間吃得多?”
每天都在外面奔波,即便回去時天已經將將要黑了,也忍不住再吃點東西,許是活兒做多了,人容易餓。
喜鵲呆呆看著她:“六兒姐,你可真漂亮,難怪那大牛哥……”
大牛哥是石磨村的漁夫,她們的魚有部分是從他手裡收來的,喜鵲及時噤了聲,她沒忘了她賣身契還在那位老爺手裡。
元兒九個月大的時候,已完全進入夏天,六兒剛換了單薄的夏衫就覺得不大對勁,她的肚子又鼓了。
要六兒還是不知事的少女,她大概根本不清楚,可六兒生過元兒。
她聽人家講,生完崽子半載內基本不會來癸水,也不會有孕,一些婦人甚至會維持整年,因此六兒先前完全未曾在意到。
第二日出門時,六兒特意在隔壁鎮子上的藥鋪停了會兒。
喜鵲抱著元兒坐在騾車前面等她,六兒隔了片刻才從藥鋪裡走出來,手裡還拎著袋藥包。
“六兒姐,你哪兒不舒服麽。”喜鵲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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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兒前兩天剛會講一兩個簡單的詞,見她過來咿咿呀呀喊著:“娘,娘!”
六兒眼霎時便紅了圈。
她抱過元兒,腦子裡亂糟糟,只留著那大夫的話:“夫人,恭喜你,你這是有孕了。”
六兒早有心理準備,平靜地對著那大夫道:“煩您給我開副墮胎藥。”
“孩子已四個多月,若要服用墮胎藥恐有血崩之憂,或造成終生不育,夫人可要三思。”
六兒以為自己想得很清楚。
這崽子不能留,她如今是個寡婦,元兒本就是遺腹子,這喪夫三年未滿,哪裡來的崽子,別人的唾沫水能將她們母子淹了。
六兒不就是想重新過活才離開西平樂鎮的麽。
況且如今三個人吃飯還好,她若有了生孕,這生意要能撐著還好,若不能,以後四張嘴都等著她喂呢。
元兒再大些,就要送他去念書,這些哪裡不要花銀子。
但是六兒枯坐在炕上一宿也沒能下定決心,元兒睡得正香,六兒盯著他發呆。
不知怎的,她想起自己懷元兒時的雀躍與踏實,都是她的崽子,一個卻連降世的機會都沒有。
六兒舍不得。
心裡把自己和鄭荀罵了千百遍,都是他們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