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帝二十五年,皇城內燒了一把大火,那火全京城的人都瞧見,倒是沒燒太久,因為當夜貞慶帝就已攻進來。
一夜之間改朝換代,茯家人都死絕了,燒得只剩下骨頭架子,茯家幾百年的基業徹底崩塌。
高堰人正被拖在塞北,此處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他收到消息已是十數日之後的事,茯錦屍骨都碎成了渣子。
她今年剛及笄,或者臨死前都不知道按著當初景昭帝的密旨該下嫁於他,但他母妃過世,他有孝在身,便將此事推遲一年。
“楊素,你說她是不是就此便成了孤魂野鬼,以後逢時過節連個祭祀的人都沒有。”
高堰大營前,隴西沙塵大,不知是否迷了眼,楊素瞧見他揉了下眼眶。
楊素不敢答卻也不敢不答。
他跟在王爺後面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他對人這樣上心,王府裡面的惜亭便是為她而建,王爺自知道起已兩天兩夜未歇著了。
“王爺。”
楊素剛低聲說了聲,高堰卻又開口:“若連我都忘了,誰還能再記得她。”
那顆明珠,他打算用整個隴西來養著的。
這著實不像是高堰會說出的話。
“王爺您該歇著了,若殿下知道,九泉之下恐也不能安心。”其實楊素不是不清楚那位與自家王爺之間,都是王爺一廂情願的多。
高堰盯著他,沉聲道:“楊素,我有件事囑咐你去辦,此事得你親自經手,連趙嬤嬤都不得透露半句。”
“王爺放心,就是刀架著奴才脖子,奴才也不會吐露半句。”
楊素想不到高堰讓他做的事竟是備下紅白喜事所需東西,紅喜事與白喜事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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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這是要辦冥婚啊!
已聘未婚而死者,男迎柩歸,這在大燕並不少見,但那都是為締結兩家之好,女入男家祖墳,可這天下已經改姓蕭,昌樂公主連個骨灰都沒了。
楊素心頭“咯噔”一下,大驚失色,讓高堰瞪了眼:“還不去辦!”
冥婚只能辦在午夜,高堰悄抱著昌樂公主的牌位拜了堂。
他並沒多余的想法,只想著不叫她沒有落腳的地,以後便是他成婚有了子嗣,誰也越不過她去,好與他一同受著香火供奉。
……
五月後,馬車駛入甘州。
甘州屬隴西,乃隴西王治下,地處西北邊境,常年風沙親襲,那城牆上“甘州”二字早婆娑斑駁,幾乎怎麽瞧得出來。
車內擠了十幾個女郎,有是讓人掠拐了來,也有叫家中父母賣的。
其中女郎面色蠟黃,車已進了甘州城,還盯著那不遠處的高牆,淚水蜿蜒而下,臉頰因疲頓和饑餓凹陷下去,看上去沒半分美感。
旁邊大她些許的女郎勸了她兩句:“你認命罷,我也認命。誰讓我命苦,遇到這樣的父母,權當還了他們骨肉,牙人就是要把我們拉倒甘州來賣的,聽說肅州那兒住著大人物,誰也不敢在那兒做這生意。”
女郎點頭。
她聽了父皇的話,一路從京城逃出,其中艱辛可想而知,她從未離開過宮城,更不知道錢財的重要,身上的銀子還沒等走兩天便讓人偷乾淨。
誰料混在乞丐流民中好容易已到了隴西,卻又遇到賊人。
茯錦個子小,臉色發黃看著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當個貼身丫鬟太膈應,粗使丫鬟又看著乾不了重活兒。
她被牙人拉到人市上呆了兩日,才讓虞家的二小姐買了回去。
在這甘州城內,虞家勢力不小,且在外素有善名,時常在城內施粥舍藥,這虞二小姐更是美名在外。
虞葭原本把茯錦買回去只是在院內當個灑掃的小丫鬟。
誰知道這丫鬟之前身子虛,在府裡呆了半年竟一點點養出來,虞葭喜歡這小丫鬟,遂又把她提到自己身邊,連名字都沒讓她改了,還是“花錦,花錦”喚著。
花錦在虞府裡待了近兩年,原先還想要聽從父皇的話逃出去尋隴西王,後來她連這點心思都歇了。
找不找他又有什麽意義,她如今可是姓“花”。
花錦原來不知道,聽廚房裡的婆子講,這虞家家裡的事竟比宮裡要醃臢得多,老爺不似老爺,少爺不似少爺的,院裡丫鬟幾乎都逃不過。
好在她是在小姐房裡伺候。
可惜花錦這一年來早長開,而她底子好,不像西北這處女郎皮膚要糙些,這樣的姿色早讓有心人瞧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