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婆子忙滿臉堆笑:“你看我這張嘴渾說慣了,姑娘休怪,煩請姑娘進去通報一聲。”
椿杏應了,笑道:“可不是,咱們夫人一早問了兩回了,你做你的事情去罷。”
她和椿蘭是夫人的貼身丫鬟,自然知曉幾分,聽說進府的這幾位相公姓陳,是府裡過世陸老夫人的親眷。陸老夫人養大了國公爺,又是夫人嫡親的姑母,這關系雖遠,但看主子們的態度,倒比正經親戚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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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蘭打簾進去屋裡,那邊陳家幾人坐在花廳內吃茶。
幾十年前胞妹嫁人,陳家老太爺陳榮也曾去過公爵人家,那時他看陸家雖是百年公侯,吃穿用度尚不及自家。
今日再看這國公府裡,花廳的條案便是小葉紫檀木製成,案上錫瓶,瞧著似年歲已久,其中插著兩三枝紅梅。後頭黑漆屏風連他都看不出質地,想必也是千金難買。
老太爺心中愈發忐忑,再看自己身旁兩子一孫,兒子們已過不惑之年,省試屢次不過,已然沒有多少指望,當個富貴閑人尚可。
只自己這個孫子還未及冠,比起他父親伯伯還算有幾分天資。今年八月他便要參加州裡秋貢,陳榮不顧自己年歲已大,特意同來京中,大半都是為他計較。
國公府的貴人若是惦記著往日情分,他好歹還能說出幾分。若無旁的,也無妨,陳家不是那般唯利是圖的人家。
陳榮心中琢磨了數番,只見原守在門處的管事匆匆往外走,外面傳來幾聲請安。他不好還坐著,身邊兒子、孫子們看了忙跟著起身,身邊伺候的小廝扶住他。
他們尚未站定,王崇與陸希娘已進了花廳。
陳榮略瞧了幾眼,來人看著極為年輕,最多二十來歲的模樣,穿著身深灰色直裰,他便躬身去作揖。
王崇身偏了半分,未全受他的禮,又親自走過去攙扶起他,說道:“您這一路辛苦,請坐罷,莫要拘禮。”
他轉而看向陸希娘,陸希娘原要道萬福,可依著她如今身份,到底不妥,便輕頷首後與王崇坐下。
王崇與陳榮一問一答說著話,陸希娘則默不作聲坐在一旁,椿杏拿了軟墊讓她倚著。
不多時,王崇道:“聽說您帶了先外祖母的畫像,我幼時常聽……母親提起 先外祖母,如今若能見得畫像,也算是成全我一片孝心。”
陳榮聽了,忙便將畫卷遞給身邊小廝,王崇接了卻沒打開,徑自將它交給身邊婦人。
再瞧上頭面相溫和的夫人,乍打開畫軸,卻當著眾人面墜下淚來。
王崇側身看去,但見畫上女子不過十七八歲,一身淺綠色衫子杏色裙,手握書卷半身倚著窗欞,眉眼間卻是叫人說不出的熟悉。
男人心下一梗,險些紅了眼眶。這上頭少女可不正是像極了他畫中的人,原來她與她母親長得這樣相似,只她那時二十多歲,比她母親看著更柔婉。
陳榮雖覺得怪異,到底不敢開口,感慨這國公夫人卻是至孝之人。只是國公爺養在外甥女名下,就算是國公爺,也是沒有見過自家胞妹,何至於落淚。
一時屋內無語。
直等陸希娘平複了心情,王崇使椿杏收起畫卷,卻沒有要還給陳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