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嘴上應著,心中卻另有打算。官家登基二十余載,宗室人口翻了數番,宗祿繁冗,官家早有削減之意,像仁平伯府這樣的人家乾脆消失豈不是更清心省事些。
當然這話此時他不會對她講。
自臘月裡“封印”以來,除卻初一進宮,這些日子王崇大多陪在陸希娘身邊。兩人日夜黏在一處,有時候鬧得狠,陸希娘連牀榻都下不了。她覺得荒銀無度,然而終究拗不過王崇,連正月十五那日花燈都錯過。
倒是一張臉被滋潤得越發嬌嫩欲滴,如長在院中雪裡盛放的紅梅,豐姿冶麗。說來也怪,她現今分明頂著陸月香的容貌,王崇知道她這皮囊下是誰後,看著她時,幾乎從沒將她想作旁人。
此刻外頭天色已暗,因是燈節,丫鬟婆子們將院裡幾盞花燈全都點起,只遠遠比不上宣德門附近的燈會。
陸希娘一早便想著要出門的,連衣裳都是她自己親自挑選的,椿杏和椿蘭還有些訝異主子怎麽忽然這般興致勃勃。
這上元燈會雖是稀罕,但每年都有,她們哪裡知道,陸希娘上一次逛燈會還是二十年前在陸府做姑娘時。後來她在國公府中守寡,這些消遣自然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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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此刻婦人無精打采地趴在窗欞邊,看了幾眼廊下花燈便失了興趣。王崇端著小碗走進來,窗戶開著,不過屋內碳火足倒是不冷。
他過去單手掩了窗笑道:“吃些浮圓子罷,只三四個,恐你這會兒吃了夜裡腹脹。廚下還備著焦䭔,你若不嫌油膩我讓人給你送些來。”
陸希娘扭頭瞪了他眼不吭聲,也不理會他,自己撐著窗欞往前走。誰知道小腿一軟,踉蹌兩步差點摔倒。王崇見狀忙將碗擱在小幾上,自己忙不迭奔去扶她。
看她軟趴趴的模樣,乾脆打橫抱她倚在榻上,問道:“可是腿不大舒服,睡前我替你捏捏。”
陸希娘憤憤瞥他眼,若不是方才他將自己腿疊在胸前,她怎麽求饒他都不肯停下。灌得她裡頭滿了,穴肉腫了不說,還走兩步就腿打顫。
今日燈會屯街塞巷,別論馬車,連轎子都過不去,害得她只能待在府內。
男人坐在榻沿,端著碗吹了吹,把調羹遞到她嘴邊:“吃些罷,燈會還有兩天,明日再去便是。”
陸希娘倒沒繼續跟自己過不去,張嘴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了兩只,王崇又叫丫鬟送了茶水給她漱口,自己親自給她梳頭,揉腿捏肩。
“你莫氣了,明日我定然離你遠遠的。”
縱然她還是他養母那會兒,都不能這般伺候,最多在跟前端茶倒水。
陸希娘剛才當真有些惱怒,王崇在這上頭壓根就沒個節製的時候,她怎麽勸他都是陽奉陰違。這會兒瞧他做小伏低的模樣,又覺自己倒如稚子般癡傻幼稚。
她扶額無奈拍了下他的手笑道:“我哪裡氣得過來,你正逢壯年不假,但修生養性才是長久道理。昨日那話本子呢,你幫我取了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