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坐在她身側不言語,剛才那一瞬他心裡想的竟然是,或者娶陸月香是個錯誤。且不管陸月香究竟待那人如何,她到底跟那人共處過,即便是刻意,言行舉止處處透著那人的影子。
彷彿她仍好好地活在這國公府中,飲酒、作畫、摘抄佛經,她女工也做得極好,往日自己衣物大半都是她親縫製的。
她喜歡桂花、酴醾、菊花,其實能用來釀酒的花她都喜歡。她吃茶愛在裡頭加飴糖,王崇至今沒見過像她食性一般的人。
她偶爾也會動怒,不過委實沒多少震懾性,連她身邊丫鬟都不懼怕她。幼時他性情乖戾不受教,但後來只要她稍蹙眉,他不用她多說自己便跑過去跪著受罰了。
她愛極了他,他那時已是項城縣父母官,她從京中寄來的家書還親昵地喚他崇哥兒。她真心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但他並不缺她這個母親。
他閉眼就能想起她,然而終究只是虛幻無實的影子。
王崇神情落寞,讓坐在一旁的陸希娘瞧出幾分,似乎但凡提到她,崇哥兒就是這副模樣,陸希娘看著痛心又不知如何是好。
“姑母若在定然盼著您好好的,我這才想著替您納妾,倒是我思慮不周。”陸希娘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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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聞言冷笑一聲道:“你莫要時時抬了你姑母出來,反澱汙了她。你當我不知你那時與王嶠的事,要不是他犯了風疾,這爵位落到我身上,你那一家子哪裡看得上我。你姑母想著你我能親上加親,我既決心娶你,你與我相敬如賓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如今生個世子才是上策,我並不想要妾生子。”
陸希娘驚了好久,她真不知月香和王嶠有首尾,怪得昨日王嶠撲過來,卻像是熟識的樣子。她那時看著月香和崇哥兒年歲倒也差得不大,兩個小兒女看著很是般配,若能結親自然是好。
卻不想讓崇哥兒受了委屈,她玩笑提了一兩回,崇哥兒這孩子最是聽她的話,她人死後想也知道崇哥兒定然會依著她的話行事。
何況她那日從秦氏口中得知,崇哥兒之所以到現在才成婚,是他服斬衰的緣故。
至於他說不想要妾生子,陸希娘倒是能理解。崇哥兒生母也去世得早,前國公爺不重視庶子只將他扔給秦氏照應,秦氏並不是多好相與的人,完全不管崇哥兒死活。
思及此,陸希娘看向王崇的目光不免愈發慈愛柔和,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費力將眼淚吞咽下去,低頭道:“我清楚了。”
王崇沉沉看她眼,徑直離開屋子。
晚些時候夫妻倆心事重重,各自擁著被睡下,依照規矩陸希娘一直睡在外頭,若夜裡王崇口渴她也好起身伺候,王崇倒是沒駁過。
陸希娘睡得並不熟,這幾日功夫只覺許多事像顛了個,崔氏並不如想象那般愛她,月香也是。她想起幼時她母親留下來的老嬤嬤曾說過,陸大郎身子強健,不像有不足之症。
她腦子極亂,幾乎身邊王崇剛有動作她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