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看着那些鴨蛋道,“這麼多鴨蛋呢?”
秋娘臉上沒有喜悅,只有愁苦。
她養了一百多只鴨子,每天至少也得生四五十個蛋,但鴨蛋味道腥,遠不及雞蛋好喫,很難賣出去,他們家人不多,天天喫鴨蛋,早膩味了,如今天越來越熱,這些鴨蛋不經放,臭了只能扔。
這些可都是錢啊,扔的秋娘心肝兒肉疼。
鴨蛋多還不好辦麼,半夏出主意道,“做成鹹鴨蛋啊,也很好喫。”
少年看半夏就跟看傻子似的了,“鹽那麼貴,不是大戶人家,誰會泡鹹鴨蛋啊。”
半夏被懟的漲紅臉,她忘了鹽很貴的事了。
蘇棠則奇怪道,“既然鴨蛋賣不出去,爲何養那麼多鴨子?”
秋娘嘆息道,“今年是運氣不好,我家養的這些鴨子原是供應鎮子上一間烤鴨鋪子的,一個月前,那烤鴨鋪子突然就關門大吉了,改做起了綢緞生意,這些鴨子沒人買,我們家人不多,一只鴨子得喫兩天,到這會兒還剩一百來只。”
說着,秋娘看着蘇棠道,“一會兒我多殺幾只,你們多喫點兒。”
連吃了一個月的鴨子,她現在看到鴨肉都想吐了。
蘇棠,“……”
蘇棠想幫幫秋娘,但這鎮子太偏了,天下第一樓不可能開到這裏來,她還不如直接給錢把這一百來只鴨子全買了省心。
鴨子不好處理,但這些鴨蛋全放壞了太浪費,鹽太貴了不能泡鹹鴨蛋,可以做成松花蛋啊。
蘇棠打算教秋娘怎麼做,讓秋娘明日準備她要的東西,她做給她看,秋娘連連點頭。
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松花蛋好不好喫,但鴨蛋放了也是浪費,死馬當成活馬醫唄。
在廚房外等臭鴨蛋味道散了,蘇棠進去,雖然謝柏庭喫的慣秋娘做的菜,但蘇棠不想啃饅頭了,左右閒着也是閒着,做幾個菜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半夏把菜洗乾淨,蘇棠切好了下鍋,炒啊炒啊炒,最後在放鹽出鍋這一步驟的時候卡住了。
蘇棠看着鹽罐子裏泛黃的鹽,嘴角抽了又抽。
難怪謝柏庭說秋娘的菜做的其實不錯了,敢情那菜的一絲苦澀問題出在鹽上,這鹽自帶苦澀,就是把菜炒出花來,苦澀味道也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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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擡手扶額,然後就聞到菜焦了的味道。
秋娘連忙退了柴火,起身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好意思道,“我們窮人家喫不起雪鹽……”
蘇棠看着秋娘,“你們平常就喫這樣的鹽?”
這鹽裏含有礦物質,未必對身體無害。
秋娘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蘇棠心下慚愧,她一來就在信王府,嫁的又是謝柏庭,都是寧朝一等一的權貴人家,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只要是她想喫的就沒有喫不到的,卻沒想過窮苦百姓連鹽都帶苦味。
簡單的提純一下都不會嗎?
蘇棠看着手裏的鹽罐子,看向秋娘,“這樣的鹽有多少?”
秋娘不懂蘇棠問這個做什麼,如實道,“還有大半袋子。”
“都拿來,”蘇棠道。
秋娘摸不透蘇棠要做什麼,她也不敢問,默默去把那大半袋子的鹽都取了來。
蘇棠叫半夏端了桶清水來,一股腦的把鹽都倒了進府,速度太快,秋娘想阻攔都來不及了,心疼的不行。
半夏把陳青叫過來幫忙,蘇棠讓陳青用粗沙、細沙還有研磨碎的炭給她做個簡單過濾器,然後把融化的鹽水倒下去,再把得到的過濾鹽水放鍋裏煮。
迴廊上,謝柏庭和忠勇侯世子站在那裏說話,風掀起他們的錦袍,彷彿要羽化登仙一般。
忠勇侯世子知道蘇棠在廚房,羨慕道,“沒想到弟妹還會廚藝。”
這一路走來,大家熟悉了,忠勇侯世子就仗着自己虛長兩歲,以兄自稱了。
誇蘇棠的話,謝柏庭就不說了,只道,“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
這一點,忠勇侯世子不得不承認,蘇棠暈個馬車,都能帶着謝柏庭避禍,不愧是有伏羲骨的人,老天爺保佑着呢,這是羨慕不來的事,難怪靖南王世子會不願意娶雲二姑娘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正心下感慨,那邊陳青快步過來,作爲一個暗衛,陳青也算是能控制情緒了,但這會兒,他激動的不行,“爺,世子妃把粗鹽變成雪鹽了!”
謝柏庭聽愣住,忠勇侯世子脫口道,“這怎麼可能?!”
雪鹽的價格是粗鹽的五倍,甚至有時會高達十倍,粗鹽怎麼可能會變成雪鹽?
陳青只看着謝柏庭,他可從來不騙爺,再者,爺不信他,難道還不信世子妃麼?
謝柏庭擡腳就往廚房走,可憐靖南王府的廚房,自家世子爺都沒進去過,這個簡陋的小院廚房,竟然能迎來世子爺的大駕。
謝柏庭大步走進去,就看到鍋裏雪白的鹽,他看着蘇棠,不敢置信道,“你真的把粗鹽變成雪鹽了?”
要不要這麼喫驚啊?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蘇棠還沒點頭,謝柏庭就對陳青道,“速去買一桶粗鹽來,我要親眼看看。”
陳青領命離開。
蘇棠勸阻謝柏庭道,“這有什麼好看的?外面下大雨呢。”
這有什麼好看的?
忠勇侯世子被蘇棠輕飄飄的語氣給震的七葷八素,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件事的重要性,這麼說吧,別說這會兒外面下雨,就是下冰雹冰刀子也得去。
陳青帶了兩暗衛,趕着馬車去鎮子上,以最快的速度買了兩大桶粗鹽回來。
這回蘇棠都沒動手,直接讓半夏做的這事,因爲這事實在是沒什麼技術含量,半夏照着蘇棠之前做的,把粗鹽融化、過濾,然後放鍋裏煮。
從頭到尾,謝柏庭和忠勇侯世子都在,他們是親眼看到粗鹽是怎麼變成雪鹽的。
謝柏庭嚐了下鹽後,看向忠勇侯世子,“今年的鹽判是哪天?”
“這個月十九。”
巧了,今年負責談這事的就是他爹忠勇侯,所以忠勇侯世子知道的很清楚。
要不是爲了找雲翊,這會兒他應該跟他爹在去邊關的路上。
忠勇侯世子回了一句,然後睜圓眼睛,“你不會是想……?”
“這事比尋找雲翊更重要,”謝柏庭的聲音擲地有聲。
忠勇侯世子連忙道,“我這就啓程去邊關。”
忠勇侯世子轉身就走。
等他出了廚房,蘇棠還懵着,“什麼鹽判?”
這話問的謝柏庭渾身無力,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蘇棠是個很矛盾的人了,她懂的多,又缺乏常識,她知道的大家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偏偏她不知道。
寧朝有鹽田,也有鹽礦,但多是粗鹽,雪鹽根本不夠喫,朝廷每年都要從北疆等地買鹽,花費巨大不說,北疆等地還不肯賣,一年一個價。
蘇棠這變粗鹽爲雪鹽的法子,不說將來能爲朝廷掙多少錢了,眼下就能爲朝廷省下數十萬兩白銀。
蘇棠聽得咋舌,“有這麼誇張嗎?”
說完,見謝柏庭眼睛不帶眨的看着她,蘇棠嘟攘道,“又沒人和我說過這事,我要知道,我肯定不讓朝廷花這冤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