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莞面色變了,展揚連忙道,“怎麼了郡主想到了什麼”
秦莞還在驚震着,竟然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展揚皺眉看着秦莞,也未曾催促,半晌秦莞才定下心神,“這消息很及時,我的確想到了一些東西,不過”
秦莞一遲疑,“不過爲了展捕頭,我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展揚也是聰明人,他轉了話題道,“京城出事了,不知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秦莞搖了搖頭,“展捕頭既然能想到這裏,那這件事就到這裏爲止了,你不要再繼續查探下去了。”
展揚眼底閃過兩分掙扎,秦莞忽而問,“鄭大人近來如何”
展揚一聽這問題便嘆了口氣,“大人如今告病在家。”
秦莞苦笑一下,“鄭大人心底還是清楚的,展捕頭用心良苦,如果能高升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好事,手握重權,權力才能用之於民,可官場之上需得自保爲要。”
展揚無奈,“那好,那我就聽郡主,這件案子我不會再查下去了,雖然有些不甘心,不過我相信郡主。”
秦莞點了點頭,一邊壓着心底的驚濤駭浪,一邊給展揚倒了一杯茶,“真的要多謝你,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觀音鎮,卻沒有人去實地勘察過,前幾日下了雪,你這一來一去,又在那邊留了幾日,必定十分不易。”
秦莞本來就知道展揚十分恪盡職守,可是這一次又讓她對展揚多敬服了一分。
展揚所轄不過就是臨安城這塊地方,出了臨安城並非他職責所在,而他此番獨自前往觀音鎮師出無名,還要掩人耳目,可想而知必定十分艱難,可他還是去了,最終得了收穫。
展揚對罪惡和真相的執着似乎比秦莞想象之中的更要堅毅。
展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沒有什麼不易的,我一個大男人行走在外也沒什麼危險的,花些時間功夫而已。”展揚語氣輕飄飄的,隨即又道,“寧不易的案子我本沒有多想,郡主說過之後我卻越想越是不對,如果就那般信了寧不易是兇手,從而漏掉了真正的幕後之人,那我只怕要一輩子都會不安。”
秦莞看着展揚,“你對每一個案子都是如此如果真的是懸案,你如此便太辛苦了。”
對一個局外人而言,不論是聽到還是看到命案都要爲死者惋惜感嘆,都對兇手痛恨非常,可如同展揚,又或者是沈毅這樣的以刑獄爲官責的人,久而久之便會淡化情緒上的波瀾,他們理智冷靜,或許有恨怒,卻絕不會是他們查探真相的動力,要查探真相,必須是責任爲要,可展揚顯然把這一份責任看的太重了,而一個衙門,會有多少懸而未決的案子呢
展揚笑了下,剛毅的臉上現出幾分滿足來,“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把一個案子弄清楚,我心底就很是不安,既然穿上了這一身衙門的公服,就該做點事情纔對。”
秦莞看着展揚笑了,“這世上很少有絕對正義的人,可是我卻覺得你就是這樣的人。”
展揚的人就如同他的表情一樣,總是冷肅的,好像一把正義之劍,永遠一往無前的朝着罪惡劈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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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揚拿着茶盞的手微微一緊,苦笑,“也不是,誰還沒點自己的心思呢只是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那麼多在意的罷了,我若是上有老下有小,或許也會整日想着升官發財讓他們過好日子。”
秦莞欲言又止,展揚的年紀不小了,且他做了捕頭多年,也算小有積蓄,尋個媒人說一門親事絕不成問題,可他似乎沒有這個打算,秦莞想提一提,可奈何展揚從沒有在他們面前提起過自己的家事,秦莞是個有分寸的人,便不好多問。
秦莞頷首,“還是那句話,你能爲百姓做很多事,越是這樣,越要求個自保,如今朝局不穩,衙門倒是個暫時的安身之所,可以你的能力往上走絕不是問題,老百姓有個好官很不容易的。”
這是讚揚,展揚脣角的笑意溫和了兩分,“多謝郡主提醒,我會想想的。”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展揚不是來和秦莞喝茶的,知道秦莞要入宮,很快便起身告辭了。
展揚離開之後,秦莞卻一個人坐在雅間裏面許久都沒起身,只等到身前那盞茶涼了,她才起身穿上斗篷上了馬車。
太后身體一日比一日更虛弱,用了烈性的藥之後會尤其難過,秦莞不敢大意,只能儘量每天都入宮看太后一次,馬車裏,秦莞還在想剛纔展揚說的話,如果展揚只是說寧不易當年見了一個人,而沒有說那個人的樣子,或者,形容的是別的,秦莞還不會多想,可展揚偏偏說那個人拄着手杖,且聽到有人說話目光也不會看過來
有這兩個特徵的,多半是眼盲之人,只有眼盲之人才拄着手杖,也只有眼盲之人聽到聲音的時候不會下意識的將目光落過去,能指使寧不易這樣做的人,必定是位高權重之人,剛秦莞剛剛好知道那麼一個位高權重的眼盲之人。
想到這一點,秦莞的腦海裏面不由浮起來一件事,一件被她忽視的事。
世上知道如今的皇上並非洛親王的人只有皇后一個人,後來瑾妃因此而死,晉王和自己的父親也都因此被誅殺,足以見得,皇帝只要知道誰瞭解了這個祕密,便不會手下留情,那麼在這三個人之前,還有沒有人知道呢
已經二十年了,今日若將這個祕密昭告天下,只怕連太子燕麒等人都不會也不敢相信,而這二十年,皇帝早就學會做洛親王了,或者說時間太長,大家本來能分辨的都分辨不清了,那麼當初皇帝剛被救回來的時候呢
那個時候的洛親王是洛親王,恭親王是恭親王,兩個人即便是親兄弟,有幾分相似,可大家還是能清楚的分辨兩個人,且兩個脾性稟賦全都不同,絕不會有人認錯,而皇帝能躲過一劫,卻是因爲他受了重傷。
燒傷刀傷劍傷讓他面目難辨,尋常人看不出來,那有誰能有機會發現呢
彼時給皇帝治傷的人是怡親王妃,怡親王妃乃是藥王谷的外室弟子,醫術了得,她拼盡全力救了皇帝半個月纔將他性命抱住,可以說,當時的皇帝在怡親王妃面前多半是赤城相對的,皇帝身上有無印記皇帝身上的舊傷怡親王妃可知道或者別的什麼細節總之怡親王妃是最有可能發現祕密的人
而最後她死了,嶽凝說過,怡親王妃乃是暴亡,雖然對外說是病故,可年紀輕輕又是醫者,哪裏會得什麼重疾暴病而亡呢這個疑惑,如果從別的方面來解釋就要容易解釋的多了
皇帝想要一個人死,那個人便不得不死,甚至死的再正常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