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脈象仍然細如牽絲,這幾日的藥服下去只是暫時穩住了心脈,卻是並未見好轉,幸而傷口處未曾發潰,只是他傷處癒合的極慢,這般下去不知還能撐幾日。”
“是啊,這脈象看着,只怕再能撐三日便是極限了。”
“哎,救了半晌,還是保不住性命,太子如今才二十歲,年紀輕輕就這般殞命,也委實是太可憐了些”
“這些都罷了,重點是太子如果救不回來,少不得要引起北魏和大周的爭端,到時候,只怕兩國邊城的百姓都要水深火熱。”
“可不是,可如今,九姑娘也沒有法子了”
“刷”的一聲,帳簾掀起,秦莞走了進來,正在議論的幾個御醫面色一正,院正上前來道,“九姑娘,太子殿下的脈象始終不見強健,我們怕他至多只能撐三日了。”
秦莞點頭,“這一點我知道了,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打算,從今日開始給太子殿下換方子。”說着話,帳門口拓拔蕪走了進來,她的手上,正端着一碗藥。
看到那碗藥,三位御醫對視一眼,光是聞着味道,便知和此前的方子大不一樣。
然而這一次秦莞似乎有意自行換藥,沒有寫下方子,也沒有讓他們知曉,見拓拔蕪端着藥碗上前來喂藥,三位御醫立刻退了開,拓拔蕪喂藥,三人便看着那藥汁,聞其氣味,觀其色澤,三人已能聞出幾味藥材來,然而完整的藥方卻是猜不透。
這事若放在太醫院,自然是不成的,所有的藥方都得公開纔好,然而此時,秦莞並非太醫院之人,倒也不受這規矩拘束,見秦莞和拓拔蕪都在,三人便退了出來。
“剛纔那藥方,我倒是猜不全,只覺和先前的方子很不同。”
“正是,九姑娘這幾日都是讓藥童抓藥熬藥,今日卻是自己熬藥送了過來。”
“你們說,會不會是什麼祕傳的藥方”
幾人神情微變,秦莞此行分明是不想露了方子,的確有可能是某個救命的祕傳之方,學醫之人,也各有各的擅長,各有各的絕學,一想到秦莞醫術不凡,三人對那方子也起了興趣,其中一人道,“院正大人,不如我們去藥房走一遭”
院正想了想,幾番猶豫,還是點了點頭。
到了藥房,果然看到了秦莞煎藥的藥罐,此刻藥湯被倒完了,只看到裏面的藥渣,幾個人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面色都有幾分奇怪。
“這藥方我的確從未見過,並且,這其中藜蘆和玄蔘還是相剋之物。”
“是啊,還有臭阿魏,難怪這藥的氣味兒有些刺鼻。”
“這方子若不是我們知道是九姑娘開的,只怕還以爲是個不懂藥理的人開的,這真的有用嗎還是說我孤陋寡聞了”
“我也不知,行了,別多看了,叫人看到不好說。”
院正只覺不好在此多留,很快便起身帶着二人走了出去,雖然心中存疑,可三人還是報着看看這藥會不會對拓跋弘起作用的態度先壓下了心頭的疑竇。
這邊廂,拓拔蕪握着拓跋弘的手又在說以前的事。
“太子哥哥,你還記得嗎我五歲那年,母妃剛剛去世沒多久,我天天晚上都害怕,後來還是太子哥哥你,求了皇后娘娘,要帶着我一起住,我在太子哥哥那裏住了兩年,等太子哥哥被立爲太子搬去東宮,我才又一個人住着,太子哥哥,你常說我這樣的性子不該生在帝王家,你還說我總是不聽話,不管是父王還是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反其道而行之,太子哥哥,等你醒了,我就什麼話都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再不讓你操心了,你都睡了兩天了太子哥哥,算上山上,都四天了。”
拓拔蕪一字一句,語速極慢的說着,生怕拓跋弘聽不清,然而等她說完,拓跋弘卻仍然沒有半點反應,拓拔蕪嘆了口氣,握着拓跋弘的手不由收緊了。
“是不是我太子哥哥撐不到三日了”拓拔蕪並未回頭,語聲之中有幾分哭腔,“我剛纔都聽到了,我感覺他的手越來越冷了。”
秦莞上前兩步,“我今日換了新的方子,喝兩日之後看看有無效果。”
拓拔蕪深吸口氣,“你這樣說,意思便是希望不大了嗎”
秦莞想了一下,“我不能保證,但是必定會將所有知道的法子都試一遍,必定會盡全力便是了,如果我盡全力都沒法子,那天下間也沒有幾人能救得了她。”
秦莞語聲沉靜平實,可這話卻有幾分霸氣之感,拓拔蕪紅着眼眶轉頭看了秦莞一瞬,脣角揚了揚,她這似哭似笑的樣子惹得秦莞彎了彎脣,秦莞又檢查了一番拓跋弘身上的傷勢,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拓拔蕪又道,“世子殿下何時回來可會帶回來好消息”
秦莞想了一下,還是照實說了,“只怕不容易,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兇手必定也非無名小卒,且兇手下手狠辣,多半是早有謀算,自然沒有那般容易讓遲殿下找出來。”
拓拔蕪看着她,“你對他也沒有信心嗎”
秦莞失笑,“這並非信心不信心,此事若是這般簡單,那自然是最好。”
拓拔蕪仔細的看着秦莞,好半晌纔回過頭去道,“我那天晚上看到了。”
秦莞挑眉,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拓拔蕪低聲道,“我看到你和世子殿下一起從大營之外回來。”
拓拔蕪這話一落,秦莞面頰之上立刻着了火一般的燒着起來,她愣了愣,還沒說話,拓拔蕪又道,“所以第二日我纔去找你,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
秦莞苦笑一下,她猜得不錯,拓拔蕪果然是因爲燕遲。
“那可讓你失望了,我沒什麼本事。”
拓拔蕪搖頭,“沒有,你都殺了踏雪了,若是別人肯定做不到,多少會受更重的傷。”
踏雪自然就是那匹白馬,秦莞道,“不是受更重的
傷,是會死人。”
拓拔蕪腦袋垂的更低了些,“對不住,這樣的把戲我在北魏玩過多時,不過我忘記了,北魏人善騎射,大周的女子卻大都嬌柔似水。”
秦莞搖了搖頭,拓拔蕪繼續道,“我兩年前在北魏邊城見過世子殿下一面,他帶着朔西軍來幫北魏打戎敵,從那之後,他在我心中便成爲一個執念,我此番前來便是爲了見他一面,我本來以爲他記得我,可是沒想到他根本不記得我,不僅如此,他對我這個北魏公主並無一點熱絡,我差點要懷疑他喜歡的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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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遲好男風秦莞忍不住笑了。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對喜歡的女子,也是可以溫柔的,只不過,那個人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我起先我還不知你有什麼本事,可後面看你給我太子哥哥治病我方纔知道了,你的心性,並非尋常的大周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