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甯一身冷汗的從義莊中走了出來。
天色已晚,義莊內陰風陣陣,他片刻也不想在此久待。
爲了保證宋柔的屍身不腐敗的太快,簡陋的義莊內放滿了冰塊,饒是如此,幾日過去,停放宋柔的偏堂裏也腐臭滿盈
“呼真是受不住,太噁心了”
霍甯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塵埃,彷彿想把屍臭從自己身上拍下去。
他的小廝飛泉和南風一個手拿香丸,一個手拿摺扇,一個醺一個扇,俱是滿眸的心疼。
飛泉和南風皆是上古名琴,霍甯喜好風雅,好弄琴瑟,身邊侍從皆以琴名命名,另有兩個貼身丫頭,一名獨幽,一名綠綺。
“公子真是太辛勞了,還專門又跑過來一趟,若是夫人知道,必定要心疼死了,公子,咱們且快回府吧,讓綠綺服侍公子沐浴,再喝一碗獨幽熬的祛晦湯。”
飛泉語聲切切,心疼霍甯是真,他自己害怕也是真。
他已經儘量不往那屍體身上看,可就是眼風掃到了幾眼便快要把他的魂魄嚇出來,這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願待了,也不知他家公子怎麼了,忽然就要來管老爺的案子。
霍甯輕咳兩聲,一把揮開飛泉手上的香丸,“拿遠些這東西是春香樓裏的姐兒用的,你拿來醺我做什麼”
飛泉苦笑連連,“公子啊,您身上的味兒,只有這東西能蓋得下去,這味道雖然妖豔了些,可至少比您身上的味兒強啊”
霍甯本就被屍臭薰的頭暈眼花,此刻再聞到這濃豔刺鼻的香粉味兒,立時攪得胃裏一陣陣的反酸,他瞪了飛泉一眼,“你家公子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用這東西做什麼滾”
說着往前走了幾步,卻不離開,反而張望着遠處的長街。
飛泉悻悻的把那香粉丸收了起來,一旁南風也隨步上來跟着霍甯張望,“公子在等什麼眼看着天黑了,咱們不回府”
霍甯冷哼一聲,“我要等人”
南風和飛泉對視一眼,南風微訝道,“公子要等誰”
“我要等徐河,我和他說好了,今次他要過來再驗一次屍。”
南風和飛泉滿眸的驚顫,飛泉話都說不利索了,“公子啊,您您要跟着徐仵作驗屍公子,老爺知道這件事嗎夫人知道嗎”
霍甯下頜一揚,“母親不需要知道男人在外面的公事,父親那裏等我得了結果再告知與他便可。”說着轉眸瞪眼,“你們兩個,把嘴巴給我閉緊些”
飛泉和南風嘴巴一癟,哭喪着臉應了聲。
話音落定,長街盡頭一個細瘦的人影小跑着出現了。
徐河身量中等,人極瘦,他細竹竿一般的身上掛着一個大大的器物箱子,整個人跑的拖拖踏踏十分費力,霍甯看着徐河,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自從半年前知府府衙的老仵作病死之後,便來了這個新仵作頂替,這新仵作從前是在錦州底下的某個小縣衙裏當差的,聽聞沒辦過幾件差事,何況看他那背個箱子跑個步都費力的樣子,多半是靠不住的。
霍甯嘆了口氣,然而也沒別的法子了,仵作是踐役,且是個靠手藝和經驗喫飯的活計,這徐河這麼年輕,又沒辦過幾件案子,想想也知道功力如何了。
若是那老仵作沒病死就好了。
霍甯兀自感嘆着,這邊廂徐河已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
“公子,小人、小人來了”
霍甯有些不耐的掃了他一眼,下頜微揚道,“怎麼來的這麼晚”
徐河彎着腰討好笑道,“小人下午整理了府衙的舊公文,這才耽誤了時間,公子,現在就開始驗屍嗎”
霍甯呼出一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昏暗的義莊,委實不想進去了。
“你進去驗,我在這裏等。”
徐河聞言脣角一顫,這會兒已經天色將黑了,裏面雖然可以點亮燈火,可若他一個人在裏面怎麼也有點害怕,這麼想着,徐河腦海中卻劃過了一道身影,那身影比他還纖弱,可站在開膛破肚
的屍體跟前,卻是那般的從容鎮定。
徐河胸膛一挺,“好,請公子稍後”
說完,人便朝着昏暗的正堂走了進去。
霍甯眉頭一擡,“有意思,看着畏畏縮縮瘦瘦弱弱的,膽子倒是不小。”
飛泉嘆了口氣,“公子,人家是仵作,仵作本就是做這一行的,他們見死人見的太多了,眼下看着那白花花的屍體只怕和看着一塊豬肉一般,怎會害怕”
霍甯擡腳便朝飛泉踢了過去,“渾說什麼,一牆之隔,你竟比作豬肉當心晚上來找你。”話音落定,霍甯咬着牙將胃裏泛起的酸氣壓了下去。
飛泉被霍甯的話嚇了一跳,一把捂住嘴朝內堂的方向連連鞠躬,“小人錯了小認錯了,不該胡言亂語,莫要找我莫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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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甯不理飛泉,只看着南風,“你去看看,他在做什麼”
南風滿是不情願,可是霍甯的眼風刀子一眼掃過來,只得進去一趟。
南風去得快,回來的更快,一出門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氣,而後才道,“在點中藥,眼下里面的臭味淡了不少,我瞧着徐仵作器物齊全,有模有樣的,公子,有希望”
霍甯頷首,“這還差不多,總算衙門沒白養他”
南風拿着扇子不停的善,三人站在義莊門口,神情各異的看着天邊最後一點亮光暗了下去,小半個時辰之後,裏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飛泉和南風一驚,趕忙回頭去看,只見徐河挎着箱子,臉色微白的走了出來。
霍甯忙道,“如何可有查出新的線索”
初秋的涼夜,徐河摸了一把額上的冷汗,苦着臉道,“公子,基本上還是嗯,還是先前的那些死亡時間是在五天之前,死因是”
“夠了夠了”霍甯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你的驗狀我已經看了不下百十次可那上面說的,是一個外人都能知道的,宋小姐腦袋都沒了,死因自然是這個,死的時間,自然也是她到錦州城的那一日,你說你一個術業有專攻的仵作,就不能找出一點對案情有用的”
霍甯十分不耐煩,已經好多天了,他第一次如此專注在一件大事公事上,可鑽研多日沒有結果,這讓他無比的挫敗焦躁
徐河面生慚愧之色,仍然不疾不徐道,“是小人學藝不精,公子莫要氣惱”
霍甯本就煩躁,看着他這樣子更是氣鬱至極
“案發已經五天了,除了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府衙竟然沒找出一點別人不知道的信息,這宋小姐的腦袋總要找到的,要是國公府的人來了問責知府大人,第一個重罰的就是你,做爲一個仵作,你一點做爲都沒有,真不知道要你何用”
霍甯氣急敗壞,頗有些朝徐河撒氣的架勢,可徐河一邊聽着一邊慚愧謙卑的點頭,反讓霍甯生出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就在他滿心懊惱罵人都懶得罵的時候,徐河忽然擡起了頭來,“公子,要破此案,只怕要請一位高人來幫忙”
霍甯一愣,“什麼高人”
徐河眼神閃了閃,低下頭來,嶽瓊和霍懷信都交代過,不得透露秦莞驗屍之事,可面對霍甯,爲了破案他還是提了出來,然而這話是不能說透的,能不能請、請不請得到,都由不得他做主,可若不試試,只怕這案子十天半月也沒進展了。
深吸口氣,徐河謹慎的道,“錦州城裏有一位會驗屍的高人,知府大人知道此人,公子急於破案,不如去問問知府大人。”
霍甯聞言眼神立刻大亮,徐河是仵作這行的,自然最有可能知道一些隱退的老仵作的消息,他皺眉冷哼,“你怎麼不早說”
話音落定,立刻帶着兩個小廝大步走上了長街。
徐河站在冷風陰森的義莊門口呼出口氣。
秦府九小姐爲了霍甯跳河的流言,他在出入知府後宅的時候有幾分耳聞,如果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公子知道這位高人便就秦府九姑娘,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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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喲少女們。不知霍甯會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