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涵語聲急驟,嚇得袁慶不知所措,“陛下?現在天還沒黑,不需要點燈啊!”
燕涵滿頭大汗,一下子從牀榻之上爬了起來,他分明睜着眸子,可眼前卻一片黢黑,他慌忙的伸出手去,“袁慶?!袁慶!點燈來……”
此刻的燕涵好似瘋魔了一般,墨發披散,言語癡狂,袁慶連忙扶住燕涵手臂,聲音更大了些,“陛下?!陛下,奴才在,眼下天還沒黑,不需要點燈,陛下的眼睛怎麼了?”
燕涵一碰到袁慶的手便將他緊緊拉了住,耳朵一側,彷彿聾人那般使着勁聽袁慶說話,大抵聽見了只言片語,燕涵面色頓變,當下便用手去碰自己的眼睛,“天還沒黑……那朕……那朕的眼睛怎麼了?朕的眼睛看不見了……快傳御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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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慶大駭,哪裏想到燕涵不過吐血而已,怎麼眼睛也瞎了,“陛下所言當真?好端端的怎會眼睛看不見呢?是不是屋子裏太暗了?奴才去點燈……”
雖然天還沒黑,可太陽已經落山,屋子裏到底昏暗,聽着這話,燕涵忙放手,然而待袁慶點了燈來,燕涵仍然什麼都看不到,“朕的眼睛真的看不見了,去傳御醫!快!”
袁慶朝外看了一眼,外面哪裏有小太監的影子,袁慶哆嗦着道,“陛下,好似出事了,奴才讓人去請太醫,早上吩咐的,現在也沒請來,趙統領也不見了,王福他們幾個小的也都沒了影子。”
燕涵眉頭瞬間大皺,就在這時,不遠處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動,燕涵忙轉頭,“誰?誰在那裏?”
燕澤走上前來,“陛下,是微臣。”
袁慶忙道,“世子殿下一直留在這裏,一直不曾離開。”
燕涵忽而眼盲,耳朵也頗不好使,做了二十年皇帝的他,驟然寸步難行,好似失去了對所有人事的掌控一般,慌亂之下聽到燕澤在此,他卻一下子心安了三分,“燕澤,燕澤你在此?趙禹在何處?”
燕澤不答話,只道,“陛下,時辰不早了。”
燕涵腦海之中寒光一閃,“什麼時辰了?”
袁慶道,“陛下,已經是戌時一刻了。”
戌時一刻,便是要天黑了,燕涵想到燕遲和他的十多萬大軍,當下慌忙起來,“你可寫好了?”
燕澤道,“已經寫好了,眼下,只需要加蓋陛下的玉璽便可。”
燕涵聞言忙拍袁慶,“去,去拿玉璽——”
袁慶得了吩咐,這才往外書房而去,燕澤則站在原地看着燕涵。
袁慶一走,燕涵失了依仗,他墨發披散着,冷汗淋漓,面上神情格外慌忙恐懼,他不停用手去摸自己的眼睛,面上懼色卻越來越多,袁慶去外書房,走到御案之後動了機關暗格,將傳國玉璽拿出來,剛一轉身,便看到了站在殿門口的趙禹,袁慶嚇了一跳,看到趙禹卻一喜,“趙統領!你終於來了!快隨我去見陛下,陛下出事了——”
趙禹點了點頭,袁慶疾步朝寢殿而去,等到了殿門口,急急道,“陛下,奴才取來了。”
燕澤走到書案旁,正等着加蓋玉璽,燕涵卻忽然道,“袁慶,你去念,你去念,朕雖看不到了,卻能聽……”
袁慶應了一聲走到燕澤跟前,看着燕澤卻有些遲疑。
燕澤看了眼燕涵,施施然讓開,“袁公公唸吧。”
袁慶這才上前將摺子打開,從最開始念道,“朕以涼德,纘成大統,意與天下更新,用還祖宗之舊,不期漸生自專之心,遂致無容人之量,大周曆二百三十二年……”
袁慶一個字一個字唸的極慢,燕涵歪伸着脖子聽着,只見燕澤果然將流言所傳悉數寫上,而出乎燕涵預料的是,燕澤竟然好似對這些事的內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寫出來,亦有板有眼,燕涵本以爲燕澤即便是寫,也是爲了應付了事,絕沒有想到他能將這些事寫的如此誅心,他越聽,心中疑惑越深,怒意亦盛,幾乎是極度壓抑着,纔沒有打斷袁慶。
袁慶越念額上薄汗亦是越多,好容易艱難的唸完了瑾妃案的始末,本以爲要完了,可摺子一拉,卻還有好幾頁。
“以上十罪,並不概述朕之罪過,若論孽罪,乃是朕……”
袁慶本就念的心驚膽戰,年到此處,一眼看到了接下來的話,剎那間,袁慶張大了嘴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幾乎有些恐懼的看着手中的摺子,而後,不可置信的轉身望着燕澤。
而袁慶停下來,燕涵卻已不耐煩起來,“怎不念了?!還有哪一罪?外面的流傳都寫上了,還要如何?”
袁慶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來,動了動脣,卻硬是說不出一字來,燕涵很是不耐,“袁慶?!”
燕澤見袁慶被嚇破了膽,溫和的道,“袁公公猶豫什麼,還不快念?”
燕澤的話一點都不駭人,可袁慶看着溫潤如玉的燕澤,卻好似見了鬼一般嚇得後退了兩步,他雙手發抖的拿着摺子,抖抖索索的道,“乃是……乃是朕……朕起兵謀逆,後敗風雷,因機緣獲救,竟替長兄之位,朕敗倫喪德,間銀長嫂,謀害臣侄,以大周十二代嫡長孫燕淮之名掌政二十餘載,朕……”
“住嘴!”在“起兵謀逆”四字出來之時便僵若石化的燕涵終於忍不住大吼出聲,他整個人入篩糠辦惶恐顫抖,擡手指着聲音來的方向,“袁慶……你,你在念什麼……你在說什麼?!”
燕涵瘋了一般大吼,怒極之時忘記自己眼盲,手腳並用的往龍榻之下撲來,卻一下撲空跌倒在了地上,他摔的極重,卻也要爬起來想要撕了袁慶手中之物,袁慶嚇得一顫,摺子頓時掉在了地上,“陛下,這……這是世子寫的……奴才……”
燕涵眉頭緊擰着,不信自己聽到的,“什麼?!燕澤寫的?怎可能呢……不可能……”
袁慶嚇得跪在地上,將那摺子撿起來,卻猶如燙手山芋一般的不知拿起還是放下,燕澤施施然站在一旁,並不爲眼前的亂局所動,此刻外面夜幕已落,屋子裏雖然點了宮燈,卻也顯得有些昏暗,燕澤的臉隱在光暈之中,明暗不定的盡是叫人心底發寒的冷酷,袁慶心底有了些明瞭,終於反應過來宮裏的亂象是從何而來?
燕涵站了起來,卻跌跌撞撞的轉了個圈便忘記了袁慶在哪個方向,他不禁大吼,“燕澤!燕澤?你怎敢寫這些……是誰……是誰讓你如此寫!?是不是燕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不告知於朕……”
燕涵大聲叱罵着,又道,“來人!來人——”
這麼一吼,守在外面的趙禹走到了門口來,聽到響動,燕涵朝向門口,“是誰?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