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館人聲鼎沸,呐喊聲響徹夜空。她們寢室長提議進去瞅瞅,她想著反正沒事,進去熱鬧一下也不錯——這是她犯的第二個錯誤。
每年的九到十一月份,是CUBA(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的冠軍挑戰賽。她在體育館內看到了滿屏的荷爾蒙,突然體會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覺。請不要笑話她,她以前一直覺得學體育的男孩子很粗魯來著,看男孩子打籃球是周暢暢的愛好,而她更偏愛氣質憂鬱型的男孩子,CCTV5什麽的從來都是被她忽略的電視台。
可是現在,她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場上打籃球的男孩子們挺拔的身姿,結實的後背,緊實的小腿和刀刻般的腳踝,常年曬太陽而變成小麥色的皮膚,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眼前變得生動起來。
口乾舌燥。
她想去買水喝。
室友們看得正入迷,她只好一個人去門口的小賣部——這是她犯的第三個錯誤。
無數的錯誤造成了她和那個男生的相遇,當時她還不懂,還以為自己終於遇見了愛情。
小賣部就開在體育館裡面靠門口的地方,側面就是台階。台階上坐著一個穿運動服的男生,看隊服像是剛剛贏了比賽的球隊,隔壁理工科高校的研究生。看比賽的時候她就記住了他的球衣號碼,4號,球衣上印著他的名字——喬安。
她走到小賣部裡面拿了四瓶水,結帳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跟老板說:“不好意思,我忘記帶錢了,我去問別人借一下。”
那時候微信和支付寶這種支付方式才剛剛面世,還沒普及到這種小賣部,人們還習慣在身上帶現金。她放下水朝他走去,一路上她還在祈禱,祈禱他一定要帶錢。
她走到喬安身後停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過頭看她的那一刻,她有些害羞。“害羞”這個詞對她來講十分陌生,意識到自己產生了這種情緒的瞬間,她感受到了某種危機感,幾乎拔腿就要跑。
然而這樣近距離看他,真的挺帥的。在球場上處於競技狀態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偶爾看上去會有些猙獰,現在這個樣子正常多了,平和中帶著一絲凌厲。
完全……理想型。
“怎麽了?”他問。
聲線很低沉,普通話帶著點口音。然而這點小缺點在她看來也挺可愛。
“我忘記帶錢了……”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緊張,“你可以借我十塊錢嗎?我買水……”
他看了一眼她斜挎在身上的包,沒說什麽,站起來朝小賣部走去。
好高……
她跟在他身後簡直要化身為迷妹了。
買好水,他準備走。她一急,扯住他的衣袖:“我發紅包給你。加你微信。”
這下他好像來了興致,看了她幾秒,掏出手機跟她交換了微信。
喬安的氣定神閑和她的小心翼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只是她完全沉浸在要到他微信的喜悅中,沒有意識到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後來呢?”彭沛倫問道,“後來你們的故事變成了渣男出軌這種老掉牙的結局?”
白芸搖頭:“他不是個渣男……是我沒有把握住機會,錯過了他。”
彭沛倫定定地看著她,吐出一句:“你沒救了。”
是啊,她沒救已經很久了,從遇到喬安的那刻起,她就沒救了。都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可她念了他三年,他都像死了一樣,沒有給過她任何回響。
“就這樣嗎?後面還有下文嗎?”彭沛倫問。
“後來我憋了整整兩個月才敢找他說話。因為我害怕他不回我,我憋一憋,憋到我感覺自己沒那麽在乎他了,就可以找他正常聊天了。我本來就一無所有,他能回復我,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就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她低估了他對自己的影響力,也低估了自己病情的嚴重性。
“他是個很有禮貌的人,雖然從來都不會主動找我,但是我給他發的每一條信息他都會回,有時候回得快有時候很慢。一開始對話還挺正常的,聊了三天之後就變味了。”
“你們開始互撩了?”彭沛倫一聽就知道套路了。
白芸點點頭:“我感覺他好像對我有興趣了,可是這時候我很害怕,畢竟我有病的,我那病我查過,叫’lithromantic’。”
“性單戀?”
“你居然會知道這個?”白芸很驚奇。
彭沛倫不以為然:“作為一個業余性學研究專家,知道這個再正常不過了好嗎?”
被他這麽一打岔,傷感的情緒瞬間被衝淡了一些,白芸接著說道:“我怕繼續下去會傷害到他,所以開始作了。我騙他我要出國一個星期,並且在朋友圈營造出我出去玩了的假象,沒想到一星期以後我再找他,他就冷淡了。”
彭沛倫越聽眉頭皺得越深,聽到最後揉了揉擠在一起的眉頭,恨鐵不成鋼般地歎了一口氣:“你想太多了,傻姑娘誒。你管他傷不傷心幹什麽?我告訴你,男人,只要是談過兩段以上的戀愛,就很難會對一個女人有此生非她不可的感覺了。而且,那個男人,能打CUBA的研究生,肯定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吧?這種國家一級二級運動員,在體院都是橫著走的,打一場比賽就能多幾個迷妹。他傷心了大把的姑娘安慰他,輪到你為他操什麽心啊?”
“我當時不懂啊!”白芸被他說得有些羞憤,一巴掌就朝他拍了過去。
他伸手擋了一下,目光在她浴袍下露出的細白胳膊上停留了一瞬,又輕飄飄的移開——半個小時之前,他還在那條胳膊上啃過一口,現在卻要在這裡聽她訴說對另一個男人的情愫。
誰能有他悲催?
“我察覺到他冷淡了之後,還是契而不舍的找他說話。終於有一天他說他想見我。”
“他說的是’想見你’,而不是’想你’?”
白芸點頭:“我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區別,可是當時我管不了那麽多,我約他第二天看電影,他說後天一大早要訓練,還沒等敲定好時間,我就定了當天的機票和酒店回H市。可那天晚上他都沒回我。”
“你告訴他你訂了酒店嗎?”
“沒有。”白芸說,“雖然我這個行為現在想來的確是千裡送炮,但是我那時候不想和他第一次約會就發展成為那種關系,所以我什麽都沒說。第二天,我主動問他是不是在耍我,他才跟我說不是,然後問能不能去私人影院。”
彭沛倫輕輕“wow”了一聲,撞上她的眼神,很識相的掩去自己內心的欽佩之情,只是說:“很直白的意圖,是他們運動員的風格。你答應了嗎?”
“沒有。”更多的細節,她不願意再回憶了,“總之最後去了大電影院,由於我太緊張,所以全程什麽都沒讓他做。最親近的距離,大概就是他親過我的臉吧。”
“後來你們有再聯系過嗎?”彭沛倫問。
白芸苦笑了一下:“我有問過他一個很傻的問題。我問他,他在電影院的那些舉動,是對隨便一個人都會做的嗎?他沒回復。這之後不管我發什麽消息給他,他再也沒有回復過我。”
那些小心翼翼地試探,那些由於太過在乎而用力過猛的笨拙,那些等到深夜,迷迷糊糊中拿起手機卻依然等不到他回復的絕望,連同她的少女心一起,被她埋進心裡,惡化成了一塊腐肉,每當她一個人獨處時,她都會自虐般的翻出來一遍一遍的回味。一面覺得能跟這種人約會了一次,簡直是做夢都要笑醒,一面又覺得自己為什麽不能再豁出去一點,反正她一開始也是見色起意,不是嗎?可是現在,她到死都不會知道被他抱著吻是什麽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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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單戀”這個梗是我18年1月份在JJ連載的時候寫的,假如有和別的大大撞梗,那真的是純屬雷同。原本這篇文章首發是在JJ,但那時候我沒什麽時間寫,一章要憋個幾天才能憋出來,所以基本上屬於單機模式,根本沒人看。現在是在當時的基礎上進行了改動,特地在這裡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