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人站起身,往大廳中間的地方走去。
忽然,穆明承停下來看著她。右邊的胳膊彎起一個弧形,嘴角擒著儒雅的笑,像是個斯文有禮的學者。
顧錦垂下頭避開眼,額前一縷碎發滑下,閃亮的耳墜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在燈光的照耀下,艷麗的長裙似乎也將她白晰的臉染上緋紅,增添了幾分女兒家獨有的嬌羞。
順著穆明承的意思,顧錦自然地將左手挽在他的臂彎上,跟著他的脚步往前走。
男俊女靚,臉上又都是如出一轍的笑意,秀恩愛秀的亮瞎了一群人的鈦合金狗眼。
此時的大廳裡,蒼老沉穩的聲音止住,景家的老爺子剛發表完致辭。這種宴會的致辭大多千篇一律,無非是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宴會,深感榮幸之類的。
這件事該是把景若記在名下的景父來做,景老爺子想親自來也無不可,但這無形中加重了這場宴會的分量。
衆人百無聊賴地聽著,景老爺子突然停頓了一下,說:「我決定,將景氏珠寶百分之五的股份轉讓到孫女景若名下。」
這句話如同砸下一道驚雷,不只將外人劈的外焦裡嫩。便是景家的幾個新一代,都無比吃驚地看著景老爺子,對於這件事顯然他們毫不知情。
只有一個男人面色不變,泰然自若地站在老爺子身邊。不知道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還是根本就不爲那點兒蠅頭小利所動。
不管景家人心裡怎麽想,倒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質疑。景老爺子雖然退居二綫,但他歷經幾十年風風雨雨,一把將景氏發展到如今的地位,要說沒有點兒壓制後來人的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衆人心裡各有思量,再往前一刻,他們對景家這個養女的態度還尚在璦昧階段。
景若畢竟不是景家的血親,跟真正的景家人比起來,到底差了一層。在日後分家産的時候,她也拿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只論錢而言,在場的人誰都不缺。
可如今不同了,有了景家的股份,哪怕只占到景家無數産業裡的一絲絲,也代表景家對景若的看重和認可。
起碼,這一天後,景若聯姻對象的層次和範圍,會擴大好幾圈。
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景家小姐景若扶著扶手,從樓梯上迤邐而下。
她長相偏向稚嫩,乖巧天真如同鄰家小妹,是大多數男人心目中初戀女孩兒的樣子。
可她却穿著與外表不符的紅色長裙,臉上畫了成熟又不失活潑的妝容,清純中透著嫵妹,很是吸引了一衆男人的視綫。
景老爺子身邊那個面色冷凝的男子動了,他走上前接過女孩兒的手。冷肅的臉上,竟然浮現出微微的暖意。
這是顧錦第一次見到原書男主景灝。
身爲小說裡的男主,家世相貌身材無一不是不可或缺的。看到景灝此人,小說裡描述的刀削麵、冰山臉、俊美若神祗……等等詞彙都可以代入到他身上。
只一眼,她就明白爲何抱得美人歸的是他而非邵崇了。
因為,他眼底有不屑於掩飾的野心!
記得原著中寫過,男主景灝所在的景家是帝都有名的大家族。景家老太爺在建國時期曾多次出資資助過軍隊,很是刷了把大佬們的好感度。所以近幾十年來,景家在商業領域一直順風順水,沒有人刻意刁難,景氏公司在全國都很有名。
景灝今年二十七歲,已經繼承了景家的家業,並將之發展的很好。
跟一眾地中海啤酒肚相比,身姿長相一流的他,完全稱得上年少有為。
可他幷不滿足已有的成就,在有生之年拼盡全力,使景家一飛衝天,進入最繁榮鼎盛的時期。
他多數時候都是沒有表情的,像個工作機器,偶爾會找女人疏解生理需求,却從不會爲之動心。直到遇到了小太陽程欣,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露出個人樣兒,暴露出自己冷漠面具下火熱的內心。
顧錦其實挺不能理解這種感情,但小說中不是常說嘛:生活在復雜冰冷世界裡的人,對於單純溫暖總是格外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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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欣景灝亦如是。
在帝都衆多豪門世家的小姐眼裡,景灝一直是爭相窺伺的聯姻對象。即便他花名在外,身邊從未缺少過女人,可在這個圈子裡,有幾個男人是一心一意靠得住的?
夫妻倆各玩各的才是常態,只要不鬧到明面兒上,誰都不會主動揭開那層遮羞布。
小姐們也都不是傻子。
既然注定不能收穫一份完美的婚姻,還不如找個有魄力有手段有長相的男人呢!
反正只要她們手裡握著錢,保住正室地位和親生子的繼承權,誰還在乎男人的第三條腿兒劈沒劈斷?
况且,近半年來,帝都的花邊小報上沒再流傳出景家大少又和哪位明星小花糾纏的消息。她們樂觀的想,也許人家玩够了改邪歸正了呢?
她們不知道的是,這位香餑餑確實改邪歸正了,幷且早就進入了另一個女人的口袋,只是沒有一直公開罷了。
而邵崇,缺少的就是景灝的野心和果決,更缺少景灝的冷靜淡漠。
他喜歡程欣的時候,把一顆真心都捧過去。却不曉得遠香近臭,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被人家弃之敝履。
程欣眼光高,自幼衆星捧月,無論什麽都要最好的,選擇景灝也無可厚非。
顧錦心下提醒自己,無論如何,景灝這種人,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為好。
歡快的圓舞曲流瀉而出,景若開始和景灝跳開場舞,踮起脚尖、舞姿翩躚,少女心事盡在其間流露。
「看什麼?」穆明承不滿意她盯著舞臺中間的男人看,手掌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
可一捏到那滑膩的皮肉和纖細的骨骼,他又捨不得用力更捨不得丟手。
順著顧錦的視綫看去,那個男人是景家的第三代,似乎跟他一樣年齡,也在帝都闖出了一片天地。
聽說,這款冰山型男人很受女孩子們的喜歡。
穆明承眉心擰了個結。
細微的痛覺將顧錦的注意力從舞動的兩人身上拉扯回來,她瞪了使壞的男人一眼。
美人怒目,似嗔非嗔,顧錦的桃花眼殺傷力是巨大的。
即便穆明承一直打心底認爲他們三個月後會分手,此刻也忍不住心頭蕩漾了一瞬。
喉嚨霎時有些發癢,若非時間地點不對,他真想輕輕親吻那雙水光瀲灩的妙瞬。
顧錦看到他眼底深處發出的熱切光芒,不自然撇過頭,撥動額前兩側留下的碎發。
這一會兒的功夫,開場舞就結束了。
情緒突如其來,穆明承咳一聲別過眼,氣氛有點兒尷尬。
「那個叫景若的女人不簡單。」他說。
顧錦詫異地看他,意思是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她從書中瞭解到景若內在的偏執和瘋狂,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莫非,他偷偷調查過人家?
「別亂想,」穆明承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瞅的心癢癢,他搓了搓指尖。
景家兒孫衆多,競爭激烈。日後景氏的大頭肯定都在景灝手裡,他們不敢覬覦。只有討好老爺子,希望從他手裡漏點兒股份,好保日後衣食無憂。
而景若能以一個養女的身份,輕而易舉就從景家老頭手裡摳出百分之五的股份,可見此女决不像外表那般純潔無害,是個不可小覷的角色。
不過,這種角色,不值當穆明承放在心裡。也不知道他剛剛腦子抽了說出來幹嘛!
開場舞之後,場內的男女們也隨之相攜踏入舞池。
穆明承將手伸到顧錦面前,身體半躬,邀舞的意味十分明顯。
顧錦遲疑地盯著眼前根骨分明的手,一時沒有動彈。
穆明承抬起頭,嘴角勾起溫和的笑意,眼睛裡明晃晃寫著不容拒絕。在這種晚宴上,拒絕別人的邀舞是很不禮貌的事情。當然被拒絕的人也很丟人就是了。
好吧,是你自找的,待會兒別怪我。顧錦無聲嘆口氣,將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也進了舞池。
舞蹈這種東西和別的不盡相同,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顧錦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在行爲習慣一方面,還是按照自己的那一套來。
這不,穆明承不顧形象抽搐的表情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你到底會不會跳舞?」一曲完畢,穆明承迫不及待將人拽下了台。
他就不該讓人送什麽高跟鞋過來,最後吃苦的還是他。戰場上中木倉都沒有這個感覺疼。
十厘米的恨天高,幾分鐘的舞蹈時間能往他脚上釘七八次,脚背鐵定青紫了!
穆明承笑的發冷,他強烈懷疑她是故意的。
顧錦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她根本不想跳,是他非要拉她過去!
好吧,她剛剛確實存有報復的心思,但還沒來得及實施,音樂就停了。
她心中暗叫可惜,好不容易跟著原主的記憶,熟練了舞技,還沒跳過癮呢!
臉上的表情頗有點意猶未盡的遺憾。
但穆明承絕對不會再陪她跳了,別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穆先生,沒想到您也來參加宴會了!」他們剛到一邊休息,就有人上來打招呼,看著顧錦的臉眼中劃過驚艷,問:「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這次來的人是個五六十歲、胖乎乎的老人,可他卻叫穆明承’穆先生’,一點兒都沒有擺長輩的架子。
當然,也可能是擺不起來。
做生意的人,少有不是人精的人,說話做事向來喜歡留三分餘地。即便他對顧錦的身份有所懷疑,但絕不會說出令人不悅的話。再說了,這位姑娘可是穆家小子多年來頭一次帶在身邊的人。
而像方才那個只學了皮毛沒學來精髓的中年男人,在這浮華的名利場上注定走不長遠。
「這是我的女朋友,姓顧。」穆明承虛攬著顧錦的肩膀,為她介紹道:「這位是林海食品公司的林老闆。」
「林老闆好。」顧錦乖巧地靠在穆明承懷裡,手裡捏著包包道:「貴公司的小零食很好吃,我小時候經常吃貴公司生産的零食。」
「哦?顧小姐還喜歡吃我家産的零食? 」林老闆驚喜地欲跟她握手,穆明承手越過顧錦迎上去,寵溺地看了她一眼,用無奈的語氣道:「她一向比較貪吃,年紀不小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
去你的貪吃,滾你的孩子樣兒。沒聽到是小時候嗎?
顧錦沒想到自己瞎編個討巧話,還招來這麼大口鍋。
看來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疼,她剛剛就應該狠狠再釘幾脚。
顧錦狀似惱羞成怒的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手指藉著衣服的遮擋,一點點用勁兒轉圈。
哪料到穆明承渾身都是肌肉,她沒把他掐疼,自己但是手指頭先疼起來了。
穆明承溫和地笑著跟人握手,就她那力氣,不借助凶器對他就跟撓癢癢似的。他的腳還在疼著,可腰間又被掐得發癢。
「呵呵,年輕人嘛。」
誰還沒有個年輕的時候,看這占有欲强烈的,連他個老頭子都介意。林老闆意會到穆明承的意思,識眼色地搖了兩下便鬆開手,轉身去和別的人說話去了。
他是偶然認識穆明承的,難得人家還記得他名字。討好人是商人該做的事兒,可也要分情況。比如人家兩口子正打情駡俏好好的,你在一邊站著當電燈泡算什麽事兒?
不得不說那位顧小姐真有眼光,品味也特別好。他們公司雖然這幾年轉型做高檔食品不做小零食了,但小零食一直是他們公司所有人的白月光!
公司被誇他心中高興,走了幾步遠才想起來:若他沒記錯的話,景家和穆家似乎幷沒有什麽交情,可景家的宴會穆小子却來了。
難道景家搭上了穆家的船?
他真是年紀大了,連消息也不靈通了。
於是第二日,穆氏集團的總裁穆明承有個姓顧的漂亮女朋友的事情,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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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錦!」
顧錦正在跟穆明承互相傷害,聽見熟悉的聲音轉過頭,一襲粉色長裙的程欣正站在她身後。
說實話,作爲女主,程欣的相貌自然不差。眉眼精緻,身材飽滿,如同枝頭妍麗的桃花,俏麗而又生動。
「你來了怎麽不告訴我?」她邊走近邊噘著嘴控訴。
今天宴會的主場不是她,她也不想看到心愛的男人抱著別的女人翩翩起舞的樣子,哪怕是他名義上的妹妹也不行。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景若對景灝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思,可她說了景灝不相信。
當初是她倒追的景灝,即便兩人確定了關係,只要一天沒有公開,她的脾氣一天不敢在景灝面前亂發。
因此,才隨便找了個地方等著顧錦打電話過來。她一腔苦悶跟別人說不出口,只能對著這個一起長大的妹妹吐訴了。
宴會已經開場,顧錦還沒來,程欣等不住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在人群中十分耀眼的顧錦。
以及,她身邊那個氣場龐大的男人。
程欣想起顧錦新交了個男朋友,她後來聯繫過邵崇,想問清楚這件事。可每次電話沒說兩句話,對方就匆忙掛斷。她還爲此不開心了好久。
程欣好奇的走過去,却在看清楚顧錦身邊男人的臉時驚在了原地。
是他!
是救了她的人!
她捂著嘴說不出話來,不敢置信地搖頭,眼睛裡因爲激動涌出了泪水。
五年呀,她找了他將近五年,可程家的勢力還到不了軍中。
她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也沒有他的照片,所以才去學習畫畫。然後依著記憶裡的輪廓,一點點將他畫下來,畫像貼滿了整間畫室。
五年來,她無數次夢到那天在酒吧裡的場景,而後驚醒,都是看著貼在臥室裡的他的畫像重新入眠。
「你、你還記得我嗎?」
顧錦看著程欣一步步走近,越過她,顫抖著聲音問她身邊的男人。